第41章 第 41 章 慎點慎點慎點
自高中畢業之後, 安志隆和姐姐的聯系便急劇減少,就像歷年的真題,做完一套少一套, 和姐姐的團圓也是見一面少一面,明明他們曾是住在同一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親人。
親人?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詞被打上了問號。
姐姐永遠大他兩歲,他們之間永遠隔著一塊枕頭,一堵牆,一棟教學樓,一座城市……姐姐一直在逃離這個家, 他是知道的。安濱不是一個好父親, 他也知道。
姐姐挨過打, 他也挨過打,父母共用一隻手同時掐碎兩個孩子的夢想, 他和她一樣是苦行僧。可他試著走出來了,姐姐也一定能。
“姐,你說的那個病,是真的嗎?”安志隆問。相比穆裡斯, 他實在不是讀書的那塊料,補了很多課還是沒考上一本, 面對錯題只會抄題幹,不會主動寫“解”。
穆裡斯厭倦地將頭往旁邊歪了歪,沒什麼表情:“沒聽你爸說嗎?還是真的需要我隨地大小便給你看。”
安志隆一噎, 從未見姐姐如此跋扈,他不免皺起眉:“你是不是在賭氣?以前的你不這樣。”
穆裡斯為這場對話感到無比失望,耳朵被無緣無故褻瀆了不說,中文也被迫浸豬籠般喊冤叫屈。安志隆不僅外語不好,國語閱讀理解也是一塌糊塗。
“就談這個啊, 弟弟?”穆裡斯背脊一挺站直身體,打算給他上最後一課,“那你仔細想想好了,你考上大學之後我就不常回家了,是為什麼呢?也是賭氣嗎?”她的黑色瞳孔裡藏著一片肅穆的黃褐色沙漠,“你覺得你藏的很好嗎?關於房間裡的一切?”
安志隆冒出一顆碩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耳鬢一路腐蝕下去,看新娘的紅裙看太久了還是怎麼,他眼前直泛青光。
“我藏什麼了?”他鎮定下來,想到與姐姐的情誼,他們可是從小互相扶持著長大。
穆裡斯微微打量眼前一身平整的西裝,好似用熨鬥來來回回軋了好幾遍才改掉原先的乞丐形象,可惜了好布料,水一潑一擰又是一地汙潦。
“攝像頭,你忘了嗎?”穆裡斯不緊不慢地說,“天花板上,課桌前,床頭,沒忘吧?”
安志隆頓時全身發熱。初中叛逆期時,他連續好幾天通宵打遊戲,父母發現後摔了他的手機,自此房間的天花板上就被安裝了監控,他們姐弟倆的臥室都有。
“那些早就沒插電了,多久以前的事了。再說了,又不是我裝的。爸他現在也不搞這套了,你放心回家吧。”他說。
穆裡斯看見死人會憐憫,看安志隆不會,所以不能說像看死人一樣看他,確切地說是目光失去了生命力。
“安志隆。”姓名是審判書的開頭,普通話二級甲等是她的增益,“我房間裡的針孔攝像頭,數不清有多少個。而我的裸.體,也被你看過數不清有多少遍。我剛剛沒在臺上說,是因為證據不在手邊。緊張嗎?我還有證據。你所有下流的行為,骯髒的思想,刻多少個正字都刻刻不完。”
“你在說什麼……”
“你的呆鈍用錯了地方,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裝傻充愣地一帶而過。你以為結了婚萬事皆太平,還是以為他們能給你兜底?說真的,安志隆,你和你爸沒什麼兩樣,高歌血濃於水那一套,實際上呢,是互相吸血的寄生蟲罷了。”
安志隆生平第一次對這個女人感到害怕,補課時他犯再多錯,錯再多題,再多重蹈覆轍,姐姐也沒有這樣看過他。他分明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做啊!卻有一條名為“強.奸.犯”的銀鎖鏈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安志隆嚥了嚥唾沫,艱難開口:“你到底想幹什麼?”
穆裡斯兩手一攤,“我不是正在做嗎?”
揭開鞋底讓這群人露出雞眼,還不夠瘋癲嗎?她的手都臭了。
安志隆無法作出更多的反應,唾沫幹涸,咽喉長出仙人掌,成了所有在這個地方辦過婚禮的年輕人中最窘迫的那個新郎。
“我以後會離你們遠遠的,老死不相往來,把這句話帶進去告訴安濱,老死不相往來。你也看到了,我不怕在眾人面前丟人,自殺過幾回也不怕死,腦子徹底壞掉了,餘生就想圖個清靜,再讓我聽到你們的訊息,就都別活了。”
安志隆相信,如果她此刻手上有刀的話,一定會劈得他皮開肉綻。他沒聽過雙相是怎樣的精神疾病,但他清楚,她的確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