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穆裡斯消失在走廊,安志隆都沒找回自己的魂魄。他操縱著軀殼回到會場,和妻子解釋突發事件的緣由,對父親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以送去寬慰,隨後是用餐,索然無味,不,是燒焦的塑膠味。
他今年22歲,是個成年男人了,已經不做小孩很久了,他可以負責的,處理好一切,是個正直的成年男人了……他才22歲啊,這麼年輕,本科還沒畢業,社會經驗不足,為什麼要攤上這種事啊!
安志隆無人可傾訴,頹喪的心情越來越沉重,甚至缺席了婚禮的最後一道工序,把新娘一個人留在了婚房。當然這是暫時的,他愛新娘,很愛,他不可能再遇到第二個這麼愛的人了。眼下她懷有身孕,他就算晚點回去也沒差。
姐姐是怎麼發現的?安志隆終於敢想這個問題,如同做了一桌子的菜,他自知動了手腳,卻在口味上焦慮許久,這樣就能掩蓋他的真實目的一樣,最後失敗了。
姐姐和他是同類人。安志隆執拗地想,姐姐和他不是同類人嗎?
父母未買新房前,他們住在一間臥室的一張床上,大人說小孩哪有什麼性別之分,玩泥巴玩沙子能玩到一起,睡覺也能在一起,等買了新房子,再給他們一人一間臥室。那時他馬上要讀小學一年級,姐姐升三年級,晚上睡覺時,姐姐會在他們之間放一個枕頭,那個枕頭幾乎和他們一般高,說晚上三個人一起睡都不為過。
這樣睡了兩年,搬到新房那天,他問姐姐以後還能不能一起睡覺,姐姐什麼話也沒說,那是不情願的意思。
姐姐成績很好,不像他那樣學習是一種被逼無奈。她的課本總會留給他用,包括筆記本和課外書,所有的學習資料,都會到他手上,但他始終無法依照父母的期望,和姐姐走一樣的道路,他太累了。
“姐,你不累嗎?”他問。
“累。”她說,“可是隻有這樣,爸爸才會多關心我一點。”
為了得到關心而每日挑燈夜讀,安志隆無法理解,爸爸媽媽就是那種愛玩的人啊,爸爸媽媽出去玩,那麼姐姐弟弟一起玩不就好了?
在成長這條路上,父母是無法缺席的。安志隆慢慢體會到了這一點。爸媽愛玩也愛嚼舌根,自己非但不做榜樣還硬要賣弄一口的禮義廉恥。他和姐姐都有脾氣,身高都在一點點增加,只不過,姐姐比他大兩歲。
父親拿滾燙的皮帶抽姐姐的時候,他躲在沙發後面嚇得瑟瑟發抖,姐姐的哭聲和慘叫傳染給了他,他也在大哭和慘叫。不要反抗,不要反抗……
他要和姐姐一起好好長大,安志隆想,他們相依為命,永遠不分開。
上初中後他逐漸情竇初開,男生之間時不時傳一些葷段子,他不得不懂。姐姐讀高中時有人追,他不自覺想到未來有一天姐姐成為葷段子主角的樣子。姐姐懂這些嗎?
竟然是懂的!他在學習資料裡發現了小電影。姐姐平時也會看嗎?姐姐和班裡的女生不一樣,她們太吵了太幼稚了,一點點動靜就尖叫,姐姐是穩重的。
學習成績什麼的,無所謂了。安志隆事到如今也從未把學習放在心上。看見姐姐的全部,那天晚上,罪惡感和快.感同時裹挾著他的身心,他流了鼻血,流到桌上椅子上,他居然忘記了擦。
越觀察姐姐,他越愛姐姐。他知道這個行為不對,但他沒有對別人做過,只對姐姐,而姐姐是他的家人。偷家裡的錢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偷,是家裡的。
“她怎麼發現的啊……”安志隆喟嘆。
……
穆裡斯回到安濱的房子,她的臥室現在一半是兒童玩具雜物間一半是雜物間。回來這一趟她不準備帶走什麼,除了拍下能毀掉他們工作前途的東西以外,她還打算在那對傻逼夫婦的床頭留下幾個鞋印。別說進門要脫鞋了,上床她也不脫。
任何斷絕親子關系的協議都不具法律效力,基因上扯不開,法律上也扯不開,她本想在陰陽兩界找路子,可如今她有了念想不想死了,那麼只有一個法子,讓他們主動對她避之不及,然後她安心地等他們死掉。
野馬因為一根韁繩從謀愛卑微地淪落成謀生,又因為一片寬闊的草原從謀生複蘇回謀愛。
乖悖的穆裡斯面對進退維谷的境地再也不會猶豫了。
還差一些更具說服力的內容,比如影片,語音,以及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