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託著下巴,關心她浮腫的黑眼圈:“你看上去沒睡好。”
克洛伊翻了個白眼:“因為有個瘋子把我的安眠藥全吃了。”
我摸了摸鼻尖,抱歉道:“是我考慮不周。”
克洛伊纖細的手指捏起酒杯上的青檸片,丟在桌上,隨後抿了一口酒,不似那晚的威士忌一樣滿意,只能算湊合。
我從麋鹿手提包裡拿出一張衛生紙遞給她,她露出那種見到暴發戶吃路邊攤的錯愕表情,問我:“這是什麼?”
我掐了把麋鹿吹彈可破的臉蛋,解釋道:“我們剛剛去了紀念品店。”
“所以你就要了這個?”
“還有幾張明信片和維京人冰箱貼。”
“白痴。”她罵我。
我很無辜,心想她不會是罵不過伊實所以就拿我當替罪羊吧?
“趁他還愛你的時候多要點,白痴。”克洛伊疲憊地說道:“不然你最後一無所有,想討杯酒喝都得找個藉口。”
不是替罪羊,是擋箭牌,我是她吃上好飯喝上好酒的救濟糧。那麼性質就不一樣了,我的紳士風度油然而生。
“你一分錢也沒了嗎?”我問。
“沒了,布魯克替我買了飛機票,明天就走。”
“回到洛杉磯嗎?”
“回到地獄。”
“克洛伊,”我把一塊冰箱貼放在她面前,“這個值九十八克朗。”
“?”克洛伊不以為意,“你在開玩笑,它能換什麼?”
“能換一個好覺。”
克洛伊愣了愣,餘光從我的禮物上移開,舉杯喝酒。她沒說不要,所以我沒收回來。
“還是那句話,”她往伊實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偏頭盯著我,說:“我失去的你也會失去,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我在給你忠告。”
“ho?”
“你們之中有一個移情別戀,就算沒有移情別戀,也遲早相看兩厭。”
“遲早是什麼時候?”
“幾個月,一年,三年,不超過七年。”
“幸好,”我比出一個手勢,“對我來說七天就夠長遠了,我的腦子想不到那麼遠。”
克洛伊輕哧:“你就沒想過再也沒人來救你的話,你該何去何從嗎?”
“我的每一次自殺都沒期待被救。”
“因為你現在還活著,所以這麼說。”
“可能吧。”
我還做不到身處安逸之中對安逸本身落井下石,考慮染料之前我更願意先考慮我是怎樣的布料。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且分秒不差,形影不離且互相傷害的人,是我自己。這個世界死亡的次數比我多得多了,也沒有變好,而我每死一次,又活過來的時候,世界能殺死我的武器就少了一樣。
“有一點,克洛伊,有一點是,失去這個說法本身就有很多可能,主動丟掉的可以算失去,被搶走的可以算失去,供應商不再提供的也算一種失去,你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