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章 失去有多少種,接納就有……
指南針一路向北, 指向特羅姆瑟的破綻,海鷗在房頂站成一排省略號,下面的相機鏡頭也成一排省略號, 省略號通貨膨脹。原來這座城市顯得熱鬧是因為遊客多,城市本身並不大,群山圍繞,是被歐若拉圈養起來的小城。
下午四點我們抵達碼頭,前往旅館的路上我遇見一行中國人拍vog,對著鏡頭說什麼“不如漢堡王”, 什麼“去看看紀念品”, 兩句話給我之後兩個小時的行程定下了基調。
在小商店我相中一個繡有麋鹿頭的毛絨手提包, 手感相當愉悅,拿給伊實也摸摸, 畢竟要讓我這位本來就認為買紀念品這件事乏善可陳的金主還自願掏腰包,需要使點手段。
然而伊實錯以為我看上的是手提包上的麋鹿,說:“現在正值打獵季,回去後給你捕一隻。”
“?”且不提他的慷慨進錯頻道, 我較為疑惑的是:“打獵?麋鹿?在哪兒?”
“布魯克的住所附近,離我們家十五公裡左右, 山上,費點功夫爬上去。”
我連忙擺手婉拒,“我要這個就好了。”
以及幾張極光的明信片和幾塊小巧玲瓏的維京人冰箱貼。
伊實付賬時看到冰箱貼兀地笑出聲, 誇我有品味,魁梧的維京人看到自己被做成掌中之物,還拿著牙簽大小的武器,肯定會改過自新,不再當海盜了。
我說, 查查你的祖籍,說不定你也要被做成冰箱貼。
我揹著這只可愛的手提包走進和布魯克約好的酒吧,由於喝不了酒,只能老實巴交地當個儐相,恰巧坐在正對門口的座位,每個人進來都能看到一張望眼欲穿和呆若木雞並存的臉。
“他們不會失約吧?”我問。
伊實的頭埋在酒單裡抬都不抬一下,“你還想去哪裡玩?”
都聽到了吧,這可不是我主動問的。
“他們還說了什麼纜車……”
伊實合上酒單,招手示意,點了兩杯酒,後才看著我說:“纜車,沒錯,纜車值得一去,前年我和高爾夫球友坐過一回,我想想,對了,照片。”
他給我看幾年前的存貨,手機畫素不高是一回事,拍照技術枉為人倫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眼睛被什麼東西給粘住了,怎麼不救救他。”我對照片進行一句話白描。伊實的高爾夫球友出現在照片角落,露出半個身子,動態模糊了不說,五官還扭曲得不成體統,像在尖叫:以後沒有眼力見和時機意識的人不許拍照!
“他不是重點,”伊實放大圖片,聚焦在俯視角度下的特羅姆瑟風景,“這,才是重點。明天送你上去瞧瞧。”
“我一個人嗎?”
“我們。”
“求你別拍照。”
布魯克和酒一起來到,他後面跟著面容憔悴的克洛伊,待在一個死氣沉沉如深不見底的崖洞一樣的地方,她一天一天地凋謝。
克洛伊坐在我的對面,茶棕色的眼眸纏繞在葡萄架上蜿蜒朝我看來。布魯克要來酒單,在指名酒之前,克洛伊竟先一步指名了我。
“讓我和她單獨喝一杯。”她說。
伊實用杯底敲了敲桌面,“這兩杯都是我的,她不能喝酒。”
克洛伊掃了一眼周圍:“人這麼多,你用得著防備我嗎?我已經沒有辦法和你溝通了,好像我是你什麼仇人。還有你——”她盯住我,“欠我一個道歉,因為你,我平白無故捱了一頓罵。”
伊實又想說什麼,被我打斷:“好啊,只要你不介意沒人和你碰杯的話。”
我撓了撓伊實的手心,告訴他我在約談之事上從不做軟蛋,也不想老是被誤解為晦氣的代表。
男人們移去別桌,但留了一塊魚漂,時刻關注這兒的動靜,害得克洛伊對我憐憫至極:“你徹底失去了自由。”
我沒否認,不過上升到自由略有誇張,我頂多是有期徒刑,現在我表現良好,有減刑的希望,別瞧不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