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聞到這個氣味就能吃上飯,喋喋不休地傾訴,撒了嬌以後要道歉,坐在鏽爛的課桌上做功課,日記本的封面沒法署名,不知道給誰寫信……
這破天簡直在猥褻我,雪也醜陋,極光更是不見蹤影。我的喉嚨似生吞了一整塊動物黃油,膩得反胃,難道是放牛奶時加了過量了糖?天老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欲蓋彌彰?
只不過是被罵了兩句,咖啡立刻便冷了下去。我在門口坐了很久,杯子怎麼捂也捂不熱了。
風齊刷刷地向這邊倒,原來是門又開了。走出來的是一種不小心踩到貓尾巴的腳步。
“喂。”克洛伊居高臨下地看我,正了正形。
我歪過身子也去看她,只是歪身子,不動脖子,這樣能保證風不從領口灌進來。
“你是誰?”她問。
怎麼對我來來回回就只有兩句臺詞,我腹誹道,嘴上沒有回答,我可以裝作聽不懂。
“不明白我的話嗎?”她很想蹲下來,但那樣有失分寸,所以掐起我的臉對準她,又問了一遍:“你是誰?他不告訴我,那就由你親自告訴我。”
天老爺,她真是漂亮,高聳的鼻樑和明媚的褐色瞳孔。我招,我招。
“我叫穆裡斯,在中國東部的一個小縣城裡出生。”我借用了伊實的口頭禪,作為我的藝名。
“誰問你這個了?你和他在約會,是不是?”她聲音裡有惶恐,不過依然很強勢。
我拂開她的手,只有這樣我才好發音,“沒有,我在他家做小偷,被人贓俱獲之後求他給我口飯吃,你見到的也只是我再度作案的現場而已。”
“你覺得這很好笑嗎?”克洛伊荒唐地瞥開目光,又瞥回來,眼裡還是蓄滿了淚水,“不管怎樣,離他遠點,聽見了嗎?離他遠點!”
她抹了抹眼角,裹緊大衣,往雪地裡走去。
她為什麼不住下呢?我望著她的背影想,臉皮沒有我這麼厚吧。
我本想目送她直到她上了某輛接駁車,結果該死的風又給了我一耳光。
“你要在門口待到什麼時候?”伊實抵著門邊,問。
我沉默。
“沒聊完怎麼不追上去接著聊?”他很會用英文翻白眼。
我默默起身,拍了拍褲子後面的雪,從他身側擠進門,也可能撞了他一下。
“晚飯想吃什麼?準爸爸。”我很紳士地問道,一路往裡走。
伊實用力關上門,也許還是那股風在助力,總之餘震從我的腳底心一路漫延到頭頂,彷彿這是何等龍潭虎xue。
“我現在心情一團糟,你最好別摻合。”他說。
我嗯了一聲,去廚房給自己弄點夥食。拌了一碗蔬果沙拉,烤了幾片面包和牛肉,站在鍋前直接用餐,叉子劃過鍋底發出刺耳的聲音,在墓碑上刻墓誌銘時我也會用這麼大的力氣。
晚上我又躺回了沙發,那張迎著落地窗,墊子可以掀開,柔軟適中的沙發。我一直開著電視,有點兒演變到過度依賴的程度,一直開著,有時裝模作樣地換個頻道看。
伊實沐浴完,看到我一副“就算抓我尾巴也起不了勁”的模樣蝸居在那裡,說我凍壞了腦袋。我不予置否。
他走過來,扯了扯我身上的毛毯,那是我唯一的保護罩,“去床上睡。”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