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經典橋段
不是,我壓根沒懷疑過其中的危險性,我和饑寒交迫的野生動物們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們會對伸出援手的人類保持警惕,有考慮,再有選擇,而我對人類已經到了疲於揣測的階段,人沒一個好的,那又怎樣。
受此大禮我萬萬沒有想到,好的,好的,再不吃下這兩顆膠囊就是我不禮貌了。
見我好好地吞下藥,他誇了我一句“好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在陰陽怪氣,他總是不屑的神情讓人不好判斷。
“”他問道,雙肘抵在膝蓋上,只有用這個姿態才能跟我平視。接下來他嘗試用多國語言和我打招呼。
“你好?こんにちは??apa kabar?”他肚子裡的亞洲國家語言已經彈盡糧絕,眯眼瞧了我一會兒,接著用歐洲語言進行試探,“3дpaвctвыnte?101nove.iao?”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沒耐心。
我遲鈍地點頭,說出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好……”
他又稱我為“好孩子”,這回明顯感覺到他在陰陽怪氣。
他拿來膝上型電腦,坐在我身側,沙發因此凹下去一大塊,他是個十足的巨人。他在語言翻譯器裡輸入一段文字,然後給我看:
「你來挪威旅遊嗎?」
真奇怪,他輸入的是俄文,可這裡是挪威,而且在此之前他同我說的一直是英語。我再去看那張緬因貓似的臉時,感覺上面混了一整個聯合國。
我搖搖頭。
他又輸入:
「那麼,你是來送死的嗎?」
翻譯器的文字總是溫和有禮貌,或多或少將他的語言友善化,倘若說他第一句的開場白有一絲圖文不符的違和感,和他彷彿參加過二戰並且功勳一等的模樣格格不入的話,那麼這一句就令我感到無比舒暢。
我點點頭。
他的眼神裡浮現出更茂盛的質疑,沒想到我會如此窩囊地認下他的挖苦。他上下打量我,最終停留在我的視線中央,與我對視。我非常有信心自己呆若木雞的表情裡不會洩漏什麼秘密,他保證瞧不出任何名堂。
他又輸入:
「為什麼選擇死在這裡?」
這是個無法用是或否回答的問句,點頭和搖頭的動作都失去了作用,我沒辦法比劃。他把筆記本轉向我,讓我像他一樣打字回答。那一瞬間有一個無關緊要的想法乍現在我的腦海:要是我隔兩個字插一句髒話,翻譯器還能不能做到信達雅。
我抬起兩隻手,用兩根食指,一個拼音一個拼音地敲。
「挪威有雪。」
我終究沒敢放出那條猖狂的想法,想到什麼,答了什麼。
屋外積雪像被打了一劑麻醉而陷入不自然的沉寂,空氣裡不再飄蕩能被人類眼睛所察覺的雜質,整個天空呈有層次的藍色。屋內只剩輕微的鍵盤敲擊聲,兩個人坐在深山洞窟裡燒一把柴,講不出任何話,只能移目跟蹤飄出來的火星並等它炸掉。
他:「中國不下雪嗎?」
我:「我在的地方從來不下雪。」
他:「那麼你應該恨雪,而不是找一個全是雪的地方當墳墓。」
我:「我不恨雪,是雪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