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時心如刀割,若非看見她的胸膛還在輕微起伏,他只怕是要當場暈厥了。
他深吸一口氣,勉力以冷靜的語氣吩咐李梧去請郎中,隨後緩緩朝許妙儀走去。
李梧領命,同時很有眼力見地把其他人都請出去了,順便帶上房門。
離得越近,血腥氣就越濃,許妙儀的傷也就更加清晰地呈現在蕭韞眼中。
有惶恐自蕭韞的心底生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冷卻了他的血液,麻痺了他的神經。
他害怕她像之前被藍鈺抓走的那次,在生死邊緣沉睡個十天半個月。那段日子,他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恐懼不安中,生怕她驟然與世長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榻邊坐下的,更不知自己的眼中是何時湧起了淚水。
淚水積蓄了足夠多的力量,猛然掙脫眼眶的束縛,滴落在許妙儀面上。
蕭韞一愣,伸手想將其拭去,不料許妙儀的眼睫突然顫動起來了。
蕭韞屏息斂聲,看著她緩緩張開雙眼,尚且朦朧的眸光落在他面上。
他許久未見她用這樣溫柔平和的眼神看他了,故而一時竟沒能做出反應。
就在蕭韞愣神的期間,許妙儀秀眉微蹙,緩緩抬起手臂,貼上蕭韞的面頰,輕柔地為他拭去眼角淚水。
蕭韞瞳孔驟縮,麵皮肉眼可見地變成了緋紅色。
這實在太出乎意料,以至於他不敢相信,更不敢動彈,生怕驚碎了這場美夢。
許妙儀發白的嘴唇輕微翕動,無聲說了些什麼,還沒等蕭韞讀明白,她便又再度闔上了眼。
許妙儀尚且停留在蕭韞面上的手隨之無力下滑,蕭韞鬼使神差般地抓住了它。他頓了頓,接著令她的手貼在自己面上。
像很久以前那樣。
蕭韞閉上眼,近乎貪婪地汲取她的柔軟與溫度。
他知道自己這樣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徑,可他……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
今宵,他且放縱一回。
許妙儀醒來的時候,身處一間裝潢精緻典雅的房間,床邊的腳踏上有一個侍女正在侍候。
見許妙儀醒來,侍女笑道:“娘子醒了。這是蕭少卿的宅子,少卿請你暫且安心養傷,其餘事項待他下朝回來再議。”
一提到蕭韞,許妙儀的內心便難受不已——她想起昨夜前來支援的兩個暗衛,其中一個被對方一刀捅死了。
她不僅欠了別人一條命,也欠了蕭韞一份情,如今她在他府上修養,又是一份情。
誠然她不願意承他的情,可她這一身傷出去確實也不方便。為免再生變故,還是暫且留在這裡吧。
許妙儀嘆了口氣,心想:他們之間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與此同時,早朝剛剛結束,大臣們三三兩兩地從宣政殿走出。
一襲綠色官袍的季明淵小跑到蕭韞身旁,一把勾住他的脖頸,低聲笑道:“懷景,你方才看見沒?慶王那幫人臉都氣綠了!”
蕭韞笑而不語。
今日上朝,他第一個開口啟稟,以“未照顧好同僚”之名為自己請罪。
同陣營的官員自然是紛紛跳出來為他辯護,接著又疾言厲色地痛罵“兇手”。
他們一唱一和,慶王一方的人竟是沒能插得上嘴。
讓氣氛到達高潮的是,太子笑吟吟地問慶王:“哎呀,皇弟,你臉色好差呀,是不是身子不爽?身子不爽的話就別強撐了,向父皇告個假,在府上好好修養修養。”
慶王氣得要死,卻又不敢禦前失態,只好捏著鼻子與太子演兄友弟恭的戲碼。
盡管到後來,慶王方還是塞了個人進來查案,但人人都清楚,他們計程車氣已經大為挫敗,後來者恐怕不敢再與蕭韞硬剛。
倏地,慶王陰鷙的聲音自背後傳來:“蕭少卿真是好大的本事!”
蕭韞回頭,恰好對上慶王陰鷙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似了。
“殿下過譽了。”蕭韞微微一笑,叉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