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收信人是攬雲大澤的嶽竺,從北域到攬雲,這樣?的距離,鳶鳥可送不到,非得以人力送到邊境,再用攬雲的法子送到大澤裡去。
徐宴芝想要再跟嶽竺談一樁生意。
走到殿前?,兩間相鄰的小院門都開?著。
徐宴芝離得近了,從閔道一的院子裡聽到了兩個徒兒的聲音,她?頓了頓,先去了顧青崢的書房,將信箋壓在了他的鎮紙下,再轉身走到門口。
她?站在門口,兩道聲音都聽得清晰。
閔道一在向他師兄求饒:“師兄,您這些日?子當真沒有事做嗎?不用下山嗎?我不相信,門中竟然就這樣?給您自由了?”
“當真,李能?意?長老親自對我說了,弟子大比後容我歇上一段時間,從前?師父在時我一年到頭也難得回來幾日?,教你功夫練得稀疏平常,今後便不再容你鬆懈了。”
顧青崢斯條慢理?地對師弟解釋著。
這一番話,閔道一是越聽越絕望,他帶著哭腔道:“可您也不用日?日?都來督促我練功啊,我當真受不了了!”
“修行在於每一日?,可不得日?日?練?”
聽著閔道一的哀嚎聲,徐宴芝先笑?,接著慢慢沉下了臉。
如果沒有哪位大能?,隨意?地在旁人腦中寄生神魂,又沒有過些日?子的聖山開?山門之事,現在的場景也能?算得上是溫馨了。
她?回了神,慢慢地要離開?,手卻‘不經意?’地碰到門上,傳出了動靜。
“誰啊?”閔道一問
“是師娘。”顧青崢側身看了一眼?,答道。
“師娘——”
閔道一正欣喜地想叫住徐宴芝,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掀起眼?皮偷偷打量身旁的師兄。
顧青崢此時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麼異樣?。
閔道一又看向外?頭,見徐宴芝勉強笑?著,一步一步慢慢往裡頭走,實?在是滿身的抗拒,好?像院子裡有業鬼要噬人一般。
他心裡頭更是咯噔一下,惴惴不安地攥緊了拳頭,輕聲道:“師娘,您是過來看我的嗎?”
“是啊。”徐宴芝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向他,聲音也一如他記憶中的溫和,“只是過來瞧見你們倆像是有事,我便想著不打擾了。”
她?說話,眼?睛只看著閔道一,好?像這裡只有他一個人似得,一瞬也沒有看向顧青崢。
昨日?那個發現讓閔道一輾轉反側,天?亮才睡著,今日?他十分仔細觀察這兩人的表情,見到師娘如今的模樣?,見她?連看都不敢看師兄一眼?,心中一痛,曉得她?是在躲避師兄——
他自己也沒想到,往常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兄,竟然有了時間日?日?陪著他練功,師娘又怎麼想得到!
師娘肯定是看到師兄也在這兒,連忙想躲,匆匆往回走,不甚鬧出了動靜。
思及至此,閔道一連忙趕在顧青崢開?口前?說話:“您放心吧,我現在精神好?著呢,師兄、師兄也一直陪著我,您回去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神色地攔在了顧青崢身前?,生怕師兄忽然沖出去擒住了師娘似的。
不論是孝道,還是旁的東西,師兄做法都是錯的。
閔道一背上生出了一層薄汗,又是怕又是苦悶。
明明前?不久不都好?好?的,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好?好?一個光風霽月的師兄,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可是師父的道侶!他們的師娘!師兄是個禽獸不成!
但就算師兄是禽獸,想著這些年的情誼,他也沒有辦法立即厭惡、憎恨師兄。
閔道一腦子亂極了,過往種種此時都記了起來,眼?眶都紅了,疑心自己一低頭便能?哭出來。
一時間,他又開?始頭疼,眼?中的世?界都慢了半拍。
不知為何,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師娘頭上的發簪看,半點都移不開?。
這個發簪似乎有些眼?熟,之前?他為師娘畫像時見過,似乎是師父所贈?
他想眨眼?,想動一動身子,走上兩步。
可好?像被誰控制住了,閔道一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睜著眼?,看著師娘頭上的發簪。
他看了太久,眼?睛幹澀極了,慢慢地,慢慢地,在眼?眶中蓄了一汪淚。
才鬧過一場,若是又當著師娘與師兄的面哭出來,閔道一臉皮再厚也臊得慌,他努力了許久,終於在眼?淚差點要流下來時,又回找回了對身體的控制,重新返回了世?界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