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蘅原本還強忍著,聞言,眼淚珠子啪地就滾落出來,什麼絕不在舅舅面前哭的話全忘記了,稀裡嘩啦地哭起來,連顧桓嫌棄他怎麼又哭了都顧不上了,哭得岔了氣,打了好幾個嗝。
見他要哭個不住,吵得影響顧桓休息,姬允讓人把他給帶出去,到外面盡情哭去。
小哭包一走,便陡然安靜下來。
室內鬱著很濃的一股藥味,顧桓懨懨躺在床上。
姬允沒見過如此脆弱的顧桓,上一世顧桓死的時候,他沒能見到最後一眼。屍體運回京,他也只摸了棺木,沒有忍心看他的死狀。
顧桓道:“……你也別怪他,誰都料不到的事。我已吩咐下去,不會生亂的。”
姬允聞言,略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顧桓大概以為他帶著姬蘅親自來賠罪,是怕底下的人懷疑顧桓受傷是他佈置的,引起嘩變,才特意來安撫。
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他與顧桓之間,知交於年少,卻相疑至今。顧桓攬權、把持朝政,處處掌控自己,但自始至終,他也從未真正傷害過自己。
連最後身死,也是為了護住他的江山皇位,為了儲存他的繼承人。
大忠似奸,抑或大奸似忠。
他重活一世,反而更看不清了。
他腳下終於動了動,走到顧桓床邊。
微彎下腰,握住他露在被子外的一隻手,放進被裡,又掖了掖被角。
“早日好起來。”被那雙微綠的眼睛注視著,姬允又道,“蘅兒離不得你。”
對方仍然看著他的眼睛,姬允終於認輸一般,嘆口氣,道:“我也離不得你。”
聽了這一句,那常年不茍言笑的臉上,竟微微地顯出一絲笑的意思來了,襯得那蒼白的臉上都有了些氣色。
“嗯,”他低聲地一笑,“臣知道了。”
笑聲牽扯到傷口,痛得他又皺起眉來。
姬允也就不好跟他再計較這點口頭之快。
姬允不便久坐,又賜了一堆的名貴藥材之後,便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李承年小心地問:“聖人,怎麼不問大將軍姝的事情?”
“問什麼問,他為了蘅兒差些丟了命,朕還怎麼問?讓人寒心麼?”姬允白他一眼,道,“即便真是他的人,也不好再計較了。”
李承年被他發作一通,卻不住嘴,仍小聲嘟囔:“那聖人果然就放任姝不管了麼?他是別人的人,老奴始終不放心。”
姬允沒好氣道:“有你在旁邊沒日沒夜地盯著,他想出么蛾子都不能,朕放心得很。”
回到宮中,卻被人通報姬準來過,等了許久等不到姬允,已經走了。
姬允奇道:“他來幹什麼?”
“扶風王臉色不佳,”小黃門慫慫地縮了縮脖子,“奴才並不敢問。”
“……”
另一個小侍從怕被罵,緊接著道:“是姝公子伺候著王爺的,奴才們不清楚。”
姬允一愣,便看向姝。
姝略微茫然,道:“王爺只獨自飲酒,沒有和我說過什麼。”
姬允擺擺手,道:“罷了,現在時辰晚了,明日再著人去問問就是了。”
結果第二日,等天子使者去到扶風王的臨時宅邸,竟發現已人去樓空,姬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