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允一瞬間心都要軟得化了,看著白宸抿著嘴唇,眼眶微紅著委屈的模樣,更覺得心髒都被揉 捏著,痠疼不已。
色令智昏,昏聵如他,只要能讓受了委屈的小美人——還是因為自己受的委屈——高興起來,還有什麼是不肯答應的呢?
這段時日以來,姬允一改本性,貌美小郎君也不召了,淫詞豔曲也不聽了,好像個明君似的,正日規規矩矩地批閱奏章,同那些老橘子皮似的元老重臣議一議事,連顧大將軍見了,都要挑挑眉,似嘲似諷地道一句:陛下勤勉。
明君姬允唯一的消遣,便是同白小郎君賭書潑墨,欣賞小郎君撫琴之姿……至於夜裡,嗯,實在算不上是他在消遣了。
若要說對目前生活有何不滿,那其實也說不上有何不滿。他因執念而身死,懷著愧悔而重生。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心境到底是同上一世不大一樣。再好的他也都享受過了,今生無非是重來一次,而那些亙在他心底,到死也未能滿足的念想,有朝一日竟能夠成真,他心中不是不感恩的,也盡力去珍惜。
只是若要一個人陡然扭轉天性,即便是死過一回,那也是天真狂妄到不切實際的。
姬允捱了一陣,那種乏懶,想要把自己癱成爛泥一樣地倒在靠上,迷迷醉醉地飲著小酒,聽些小曲兒的渴念從骨髓深處的記憶裡浮出來,讓他從頭到腳,渾身地不舒適。看慣了年輕美貌容顏的眼睛,在連著只能看見一張張皺巴巴的橘子皮之後,也讓他心裡難受,想要唉聲嘆氣。
雖說只要看見了白宸,那點心癮似的麻癢,總能不知不覺地沉寂下去,甚至讓他感到滿足。但他總不能時時地把人拴在自己身邊,眼不錯地盯著看。白宸說希望他心中眼裡只有他一個,他當時聽了覺得有種被表白的感動,但感動感動,也就罷了。且不說這小郎君情熱能夠持續幾時,難不成他還能再像上一世,腦門發昏、不顧一切地把人弄進宮裡囚著麼?
他心中有所準備,在同白宸纏綿之後,那種找不到落腳的心癮便更癢得厲害。
便是故態複萌。他忍不住要找人來陪,便是嘴上調笑兩句也是好的,他心中舒服一些。
只是不免要被白宸逮住,對方臉色一沉,他就覺得心虛。
他即刻鬆了捉住姝的手,臉上維持住了鎮定,好像無事發生,他道:“不是說你白家的叔伯路經此處,找你談話嗎?怎麼這麼快回來。”
白宸臉色實在算不得好看,卻掀了掀嘴唇,看著就有些皮笑肉不笑似的:“宸回來得早,打擾到鳳郎了。”
那彷彿是捉姦的口吻,讓姬允有些訕訕地。
雖然他覺得自己並未做甚麼,便真的是做了什麼,那又有什麼呢。
他是這天下之主,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但是覷著白宸神色,不知怎麼,卻總有些心虛。
他咳了聲,將話題直接扯開了:“你家叔伯特別叫你過去談話,可是同你說了什麼?”
與旁的家族不大相同,大約各自都忙著歸隱山林,與鳥鶴相伴,白氏族人之間來往並不很親密,彼此間也少關照。小輩在外遊歷,若非主動拜訪,像特別被當地叔伯長輩叫去談話,其實是比較少見的。
白宸神色冷淡,道:“不過一些日常叮囑罷了,無甚特別的。”
姬允便知他是不想告訴自己。只一時拿不準是因為這會兒被氣著了,還是的確不準備告訴他。
面上卻不顯。姬允點點頭,又強行起個話頭,道:“你未及冠,想是第一次離家這樣遠。家中長輩確是放心不下的。”
他這樣主動搭話,算是很明顯的示好之意了,但白宸眉目不動,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再無別話。
“……”姬允就覺得這小郎君,未免太容易吃醋了些。
適當地醋一醋,那是一種無傷大雅的情趣,姬允也願意去縱容他那一點小性子。但是若大事小事,時不時地都要醋上一醋,耍耍脾氣,久而久之,難免要讓人失了耐性。
姬允沒有失去耐性,他只是有些頭疼。
他覺得白宸或許是誤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