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下船,在艙中百無聊賴,也無心召人來陪,便翻出小匣子裡的帛書畫像,一張張地小心攤開了看。看一張,心裡就抽一下,把一顆心抽得皺皺巴巴,姬允簡直開始怨起了自己:人又被你氣得跑了,這下滿意了?
後來實在要被自己的怨氣淹沒了,姬允不忍再看,索性上榻蒙了頭睡覺,眼不見為淨。
睡得不是很好,似乎做了個十分令人傷心的夢,心口悶得厲害。
姬允掙紮著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身上搭了條胳膊,難怪覺得胸悶,原是被壓著了。
他藉著天外朦朦月光,打量身邊睡著的人。
那瞬間掠過很多的念頭,最後都沉寂下來。他想:這人還願意睡在自己身邊,那就已經很好了。
他睡得不舒服,身上又捂了些汗,便想起來洗漱一下,他盡力放輕了動作,誰知還未起身,身邊人便被他的動靜弄醒了,一個翻身,將他壓倒回去。
“別走。”
不知是夢魘住了還是怎麼,白宸眼睛裡有種驚惶,眼眶發紅,他緊緊地攥住姬允一隻手,彷彿是怕他就此消失一般。
他聲音顫抖,沙啞得幾近哀求:“不要走……”
姬允被他這樣神色驚了一下,也顧不得被搓住腕骨的疼痛,他用另一隻手捧住對方半邊臉,小聲問:“怎麼了?”
白宸怔怔地看他,目中漸漸顯出清明的神色,然後才似活了過來,他重重出了口氣,握住他貼在自己臉上的手,他提了提嘴唇:“沒什麼,做了噩夢。”
兩人之前賭氣種種,這會好像都煙消雲散似的,白宸親暱地蹭他,又濕漉漉地親吻下來。
大約是冷戰都不好受,兩人都顯得很急切,一點撩撥就蹭出了火,氣喘籲籲地滾住一團,動作堪稱激烈。
事畢之後,兩人汗津津地黏在一起,有搭沒搭地親吻,姬允這會兒又不嫌汗著難受了,還想著更貼近一些才好。
白宸用手指幫他梳理一綹一綹汗濕的頭發,忽然想起什麼,撐起身來,手伸向床頭一柄長盒。
姬允方才被幹昏了頭,完全不注意床頭多了這個玩意,他有些懶洋洋地,問:“這是什麼?”
白宸將盒子開啟,從裡面拿出一支通體乳白的玉簪,插入他的發間。
“鳳郎發黑如墨,滑比綢緞,插這玉簪,是極美的。”
白宸俯身看他,姬允軟身躺在淩亂被褥中,鬢發散亂,雙頰酡紅,眼中迷濛,嘴唇紅腫,胸前仍留著青紅吻痕,不止美,而且魅。
白宸忍不住又覆身上去,啞聲道:“宸去買了這支簪子來給鳳郎賠罪,鳳郎還生氣嗎?”
姬允總算知他下船去做了什麼,本來就已經不生氣了,這下更覺得心口酸軟不支,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口中卻道:“不賭氣了?”
白宸垂著眼睛看他,嘴唇抿緊,片刻,道:“鳳郎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是嗎?”
姬允只知道上輩子他的確是經常地讓白宸不高興,他是可以理解的,他強迫他,囚禁他,他在白宸眼中可恨可鄙,自然做什麼都能讓他生氣。但這一世,他自認自己還算得上是坦蕩,又沒有對不住白宸,實在捉摸不出來。
白宸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地,道:“鳳郎身邊的人太多,隨便哪一個,都比宸來得有趣,宸卻不自量力,想要鳳郎心中眼裡,都只有宸一個……這是宸的痴心妄想,卻不能剋制,總是為此而惱怒,還惹得鳳郎也生氣。”
姬允想過許多為什麼,只不曾想過這樣的緣由。白宸在他眼裡光風霽月得過了頭,連被囚入宮中,都終年如高嶺之花,積雪不化。
他總以為白宸是冷漠心腸,重生後遇到的白宸雖然與記憶中很不相同,但他被固有的記憶所困,他無論如何也都聯想不到,他不敢自作多情到那樣地步:白宸原來,竟是會為他吃醋的嗎?
……竟如此地在乎他嗎?
這樣一想,便覺心頭震顫,骨頭酥麻,指尖都發起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