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悅早被兔子似的青年沖得消散了,姬允暗嘆口氣,看著青年的頭頂,緩下語氣道:“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即便朕醉得不清醒了,認錯了人,將你誤作——你也不該忍氣吞聲至此。堂堂白府小郎君,侍君卻在床榻之側,你要天下人如何看你,你又要如何自處——你還想不想效先賢了?”
他這番話說的,已經是完全將白宸的不敬抹去了,甚至還一切不計地,已經是直白地點出了看重他,想讓他成肱骨的心思。
這樣掏出心窩子的話,但凡有點眼色的,也就該順杆子下去了。
“宸不介意。”
可眼前的人,也不知是被下了降頭,還是吃錯了藥,竟還在說,“宸不介意天下人如何看,亦無意再效先賢——”
“宸只在意陛下罷了。”
姬允許久不能說話。
他出神地看著白宸,半晌,自語似的,道:“白宸,你怎麼可能——”
後面的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他在上輩子,就已經失去追問白宸心意的膽氣了。
“宸的心意,難道陛下果真看不出來麼?”
白宸眼眶微紅,咬住嘴唇,道。
“是了,陛下如今已有姝在側,自然是看不見宸的。”
姬允鬧不明白怎麼又突然扯上了姝,但瞧著白宸眼圈通紅,提到姝更是咬住牙齒,倒像是發妒的模樣。
即便是當下,姬允也不覺有些好笑起來。
他自然是不信的,即便是那日白宸對他說出了那樣番話之後。
心旌搖曳歸搖曳,姬允還不至於天真至此——上一世的他倒恐怕真的會——相信白宸果然會心悅於他。
那太無稽了。
上一世他苦求而不得,沒道理這一世就輕而易舉得到了白宸的愛慕。
他比都誰都清楚,白宸生的是一副剔透水晶做的心肝,怎麼也捂不熱的。更別提這一世,他連捂都沒敢捂。
白宸如此表現,固然看起來是頗為真心,但姬允也曉得只不過是看起來罷了。
白宸究竟在盤算什麼,姬允現還猜度不出,也無意去猜度——畢竟這一世的白宸還太年幼了,十七不到的年歲,再有野心,也不可能大到像上一世那樣,欲取他而代之。
何況那一顆野心,姬允也明白,卻是自己給逼出來的。
如今一切尚早,姬允不會再犯上一世的大錯,也答允了白宸一個前程。
白宸的野心再大,只要不大過他去——姬允都掌得住,容得下。
當下姬允便哭笑不得,搖一搖頭,對兀自僵著臉不悅的人道:“你瞎想些什麼,你同姝能相比嗎?”
不待他說完下一句,小郎君的眼睛卻是更紅了,他幾乎是瞪著姬允的了,憤恨道:“我同他自然不能相比——”
他居然還抬手,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又陡然委屈地,撇開臉,道:“你待他,從來都比我好多了。”
卻是氣得稱呼都敢不顧了。
還別說,白宸這麼漂亮的小模樣,吃醋發作起來,竟也不惹人煩。
姬允又覺得他無理取鬧,又覺得他實在有些可愛,只能勉強繃住臉,道:“放肆,朕許你插嘴了嗎?”
白宸一噎,終於還是閉上嘴,卻是下巴緊繃,又氣又委屈,兩腮鼓鼓的。
姬允欣賞了這小倉鼠一會兒,才佯怒道:“簡直不像話,白家小郎君,竟也學會同旁人那樣,邀媚爭寵了嗎?姝是服侍朕的,同你能一樣?朕親近他,但更看重誰,你難道不知嗎?”
見他不為所動,隱隱還有不服的模樣,姬允不免感嘆,到底是年輕,拎不清,只是到底也生不起氣來。
還緩了顏色,近乎哄勸地對人道:“姝性柔順,朕自然是喜歡的。”見白宸又轉回臉瞪過來,姬允忙又道,“但是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