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還沒等許星洲說完,就從鼻子裡,發自內心地輕蔑地哼了一聲。
許星洲笑道:“那個冰淇淋特別難吃!我至今記得呢。”
秦渡沒有半點好氣,一巴掌糊在了許星洲的後腦勺兒上,把她拍得趔趄了一下,眼冒金星。
……果然要哄。
許星洲可憐地揉了揉冒金星的眼睛,拿出自己平時泡小姑娘的模樣,軟軟糯糯地服軟道:“師兄兄,不生氣啦。”
許星洲這姑娘可甜可鹽,偏偏還長了個招人疼的模樣,此時一雙眼裡蘊著萬千水光情義,是個女人見了都想疼的美人——她自己清楚地知道這一點,而且這美人計就是她拿來當武器用的。
秦渡眯起了眼睛,許星洲笑出一對小臥蠶,對他眨了眨眼睛,甜得猶如一塊裹了粉的紅豆圓子。
哪怕是女孩子,怕是都敵不過這種小模樣。
接著秦師兄就將傘搶走,讓許星洲滾去淋雨。
“……”
“師兄!師兄——!”許星洲告饒:“哎呀我錯了——!!不敢了!”
秦渡這才把傘罩回許星洲頭上……
許星洲頭上頭發絲兒全是小水珠,她心塞地想,他怎麼就是不吃自己的美人計呢……
……明明那些不夠愛我的人都吃這一套的。但是放在秦師兄這裡,他卻無動於衷。許星洲知道他疼自己,卻又有點得寸進尺地想讓秦師兄也會因為自己賣乖而服個軟。
別人的男朋友不都是這樣的嗎,許星洲想,偏偏秦師兄就是不吃這一套。
許星洲笑眯眯地開口:“……師兄……”
沿河柳樹飄搖風雨中,田埂荷葉接天無窮碧。許星洲剛說完,就意識到秦師兄在走神。
——他還在想什麼呢。
許星洲楞了一下,心想,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
許星洲很少把奶奶的祭品假手他人。
她奶奶過世快十年了,許星洲上墳上了也快十年,這種上墳放到別人那裡,興許就是隨便做點東西了事——除非是逢年過節的場合,可許星洲十年來,從來不曾糊弄過。
呼呼的南風颳著院裡的茶碗粗的枇杷樹,枇杷青黃剔透地掛於枝上,雨水滴落。
簷下,許星洲套了她高中時的舊校服,擦著額頭的汗水坐在小馬紮兒上,包粽子。
箬葉買的是真空裝的幹箬葉,得在水裡泡過才能包粽子。糯米被泡在湯碗裡,生抽料酒與花生油被合在一處,老陶盆裡醃著去皮五花肉。
許星洲聽著雨聲,想起奶奶在世的時候,想起自己的過去。
她的老奶奶——也就是奶奶的娘,是嘉興人。再加上他們這地方就算去打工也少有會去北京上海的,因此十裡八鄉裡其實沒幾個能接受肉粽的人,可是許星洲的奶奶就喜歡吃。許星洲小學時每次放端午假,奶奶都會對小星洲擠擠眼睛,讓她去隔壁阿姨家賣萌借點糯米或者箬葉回來。
然後小星洲就會和奶奶一起頭對頭坐著,祖孫倆一起包粽子。
許星洲包過許多粽子,而且一直不太好看,五角的、六個角的,紮不上口的——唯獨沒有四角尖尖的,這種笨手笨腳一直持續到現在,因此許星洲至今包不出多好看的粽子來。
她將糯米拌了一點白糖和鹽,用勺子攪了攪,捏了兩片箬葉,以箬葉圈出個小漏鬥——然後把糯米與醃製的去皮五花盛進去,捏上了口。
滿鍋都是奇形怪狀的小粽子,就像形狀各異的繁星。
許星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雨落在絲瓜藤上,啪嗒一響。
接著,許星洲聽見秦渡道:“剛剛看了一下,你蒸的包子好了。”
許星洲呆呆地嗯了一聲。
她看著碗裡白花花的糯米,突然想起,那個五一假期——許星洲也是買了粽子,讓程雁帶了回來,又讓她幫忙送到了奶奶的墳前。
那年的初夏,好像也是這樣下著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