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晾著他,自己對著臺燈做習題。
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秦渡又對許星洲說:“師兄睡了,你不要太晚。”
然後又過了十分鐘,顯然沒睡著的秦渡又求饒似的補充:“師兄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保證!明早去給你買你們南食的生煎包。”
許星洲看了一會兒螢幕,更生氣了。
誰想吃那裡的生煎包啊!這個梗還能不能過去了!
…………
……
許星洲覺得有點困了。
燈在許星洲的頭頂熒熒亮著,暖黃地沿著紙張流淌下去,許星洲手腕上還扣著秦渡送她的小手環,卻仍能隱約看到下面凹凸不平且猙獰的,毛蟲般可怖的傷口。
許星洲一到晚上,自己一個人待著時,就有些害怕。
深夜是個很難獨處的時間,許星洲螢幕不再亮了之後就覺得難受,甚至喘不上氣來,她把燈關了,拽著被子爬上床。
許星洲的症狀已經好了很多,卻沒有好利索。
原本她在醫院時,幾乎是秦渡天天晚上抱著睡才能睡得著。今晚許星洲和他小吵了一架又換了個地方,再加上許星洲幾乎從來沒在客臥裡睡著過——許星洲此時難受得額頭沁出冷汗,鼻尖發酸,片刻後看了看錶,十二點多。
秦渡多半已經睡著了。
她揉了揉鼻尖兒。
……去吧,許星洲告訴自己,盡量別吵醒他。
於是許星洲赤著腳下床。
外頭雨霧呼呼地吹著窗戶,壁燈映著牆上的掛畫和麋鹿角般的衣服掛鈎,許星洲擦了擦眼淚,拖著被子,朝秦渡睡的臥室走了過去。
他應該睡了吧。
許星洲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在不受控地變灰。她想起自己逃離這所房子的那一天,又想起秦渡不在時,自己和安眠藥度過的那些白晝,想起他和自己的父母。
那瞬間,連踩在腳下的地毯都變成了即將把她吸進去的沼澤。
許星洲眼眶通紅,拼命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被自己的暗示打敗。
——還有,那麼多事情等待她去做。
許星洲還沒活到八十歲,也沒能擁有一顆星星,沒能去月球蹦迪,沒能吃到世界上所有的好吃的——她沒能看到師兄的簡訊,他所承諾的回應也還沒有兌現。
許星洲淚眼朦朧地站在了秦渡的臥室門前。
她看不太清東西,淚水模糊了雙眼,接著瞎子一樣伸手去推門。
——沒推到。
許星洲微微一怔,風呼呼地朝裡灌,臥室裡黑咕隆咚,可是門開著。
像他當時承諾的那樣。
許星洲那一瞬間意識到。
哪怕是在這種晚上——
——秦渡都是把門開著睡的。
他沒有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