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複性磁刺激的後遺症並不嚴重,卻真實存在。
許星洲頭暈得難受,幾乎想吐。
心理諮詢室裡,上午九點鐘。
金黃的陽光落在長桌上,桌上散著打演草紙,秦渡筆袋裡那塊橡皮被他用得又黑又小。
秦渡的電腦亮著,聚精會神地盯著螢幕,膝蓋上躺著一個裹著薄毯子的小混蛋。
秦師兄考試臨近,結課作業如同山海,哪怕是他這種牛逼哄哄的人物也得順從地付出幾乎所有的課餘時間,此時在心理諮詢室裡拉了個凳子,頭疼地拄著腦袋,擠牙膏一般往外擠論文。
許星洲頭暈目眩,躺在秦渡腿上,過了會兒委委屈屈地道:“師兄兄,我想吐。”
秦渡頭都不抬,以手指頭指了指,道:“廁所在外頭,別吐我腿上。”
許星洲:“……”
許星洲真情實感:“嘔——”
秦渡:“……”
秦渡連話都不回,膝蓋一抖,把許星洲腦袋抖到一邊,手指揉著自己的額頭,許星洲一臉懵逼,腦袋孤零零地躺在沙發上。
秦渡又拿起鉛筆,去列細綱——那應該是他修的雙學位的結課論文,硬性要求兩千字,理工出身秦渡這輩子沒學過寫社科作業的奧義,從早上七點到現在兩個小時,他寫出了九十六個字。
許星洲腦袋還是嗡嗡叫。
“你是不是不會水字數。”許星洲小聲說:“也不會強行扣題?”
秦渡揉著額頭:“……?”
資深文科女孩,高考文綜267分的許星洲撐著腦袋爬了起來,坐在秦渡旁邊,好為人師且快樂地道:“師兄我教你!這個我擅長呀!你看,你這裡要加個介詞,這地方可以把定義重新寫一……”
秦渡:“……”
“你平時都是這麼寫論文的?”秦渡冷淡地問:“靠水字數?”
許星洲一呆。
秦渡不爽道:“你怎麼這麼喜歡糊弄?許星洲,你是不是選修課沒上過90分?”
許星洲:“……”
這人有病啊!許星洲氣哭了……
她抽抽搭搭地抱著自己尋死覓活讓秦渡帶來的小黑,蜷縮在了沙發另一角上。
從rts治療結束後秦渡就頻繁懟她,理由是治療方針不和他溝通,這回晚上睡覺連手都不牽了——雖然還是有親親抱抱,但是秦渡突然變得富有攻擊性,此時掐準了許星洲的gpa這個軟肋就擰了兩把。
媽的,簡直是降維打擊,許星洲曾經身為尖子生的自尊被敲得粉碎……
許星洲在沙發另一角上蜷了一會兒,又覺得很無聊,因為秦渡顯然是要把畢生奉獻給不劃水不水字數的論文了,可是許星洲又想出去曬曬太陽。她把小黑塞在沙發上,趿上拖鞋,擺出要出去曬曬太陽的架勢——然後,許星洲看了看秦渡。
秦渡看了許星洲一眼,又轉回去寫結課論文了。
許星洲:“……”
許星洲不指望他,幹脆趿著拖鞋走了。
外面的走廊明亮又溫暖,花枝光影落了一地。今天天氣不算熱,因此沒開空調,只將窗戶開了,任由外面吹進幹燥溫暖的,盛夏時節世界的呼吸。
許星洲見到護士,認真地表達了她想出去透風的意思。
她長得好看嘴又甜,入院還不給人添麻煩,發病時也只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已——幾乎是人人喜歡,甚至還有新來的小護士偷偷給她分衛龍吃,那個護士就笑著點了點頭,讓她去院子裡玩著。
護士端著治療盤走後,許星洲做賊心虛地瞄了瞄長長的走廊——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開著的窗戶,窗外向日葵盛開,迎著太陽,花葉寬廣又亮堂。
那幾片向日葵葉,在許星洲眼中,猶如一座葉脈和表皮、柵欄組織與氣孔瘋狂生長的城市。
許星洲確定了前後沒人之後,一腳踩上窗臺。
窗臺上滿是小瓷磚。
九零年代前半的建築尤其喜歡這種雪白的、大拇指大的小瓷磚,還喜歡在擰成花兒的欄杆外漆上鮮綠的油漆,如今這兩種搭配早就不再流行了,已經成為了歲月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