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的風吹過窗外的藤蘿。
許星洲抱著一隻裝滿彩紙的小筐子,怔怔地看著窗外。她這幾天沒有安眠藥吃,此時又困又睡不著。
秦渡的電腦留在床旁桌上,一堆雪白的列印紙——訂書釘被秦渡摳去了,就這麼七零八落地散著。
桌旁收音機音樂臺放著歌,許星洲把自己疊著玩的東西南北放下,向外看去。外頭小操場空空蕩蕩,秦渡似乎不在醫院,他回學校交結課作業了。
期末考試的季節悄然來臨,許星洲自己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趕得上,如果趕不上大概就要重修——下一學年繼續。
她想了會兒,把秦渡的電腦開啟,給自己的實習單位hr回了封郵件,感謝了這次實習機會,並明確說了自己因為身體情況突然惡化的原因,無法報道入職了。
要好好治病。許星洲想。
要從情緒的深淵爬上來,重新回歸原本的自己。為了這目標,她將付出的時間、考試和實習的機會都是次要的。
許星洲又坐回床上,閉上眼睛。
於典海醫生在許星洲入院後,給她換了一套醫囑,藥效比之前還強,許星洲吃了藥便思考不能,渾身軟綿綿的像是被裹在雲裡。
鄧奶奶說:“我要聽情感熱線。”
許星洲一動不動。
隔壁躁狂症病人開始唱歌,卻並不討厭。許星洲不覺得自己清醒,卻也不想睡覺,這歌聲猶如連線睡夢中的她和現實的橋梁,她昏昏沉沉聽了片刻,護士就推門走了進來。
“許星洲患者,”護士端著治療盤道:“給你打針。”
許星洲點了點頭。
這裡的生活作息及其規律,治療時間也是固定的,許星洲在固定的時間吃下固定的藥物,就能陷入無夢的黑暗。
收音機裡一個播音腔的男人字正腔圓地賣著藥酒,許星洲抱著小收音機伸出小臂,那個護士看了一會兒,道:“換隻手吧。”
許星洲的左手又青又黃,滿是紅紅的針眼,她在附院住院時就沒打留置,這幾天下來保守估計也紮了五六針,看上去相當悽慘。
“換隻手吧,”老護士和善地道:“小姑娘皮嫩,要不然手就被紮壞了,以後不好看。”
怎麼能不好看了呢。許星洲在雲霧中想。
以後還要用這隻手寫字,用它牽手,和它一起走遍天涯,拍一堆漂亮的oo照片,還要用它按下拍立得的按鈕。而且左手是用來戴戒指帶手串的,。
於是許星洲將病號服配合地拉了上去,露出了右臂
許星洲隔壁病室的那隻尖叫雞——那個絲毫不消停的,又是唱歌又是喊叫的躁狂症患者,在許星洲入院的第三天,惹出了大亂子。
下午兩點,天昏昏欲眠,藤蘿也垂下了枝蔓。
那時候秦渡不在醫院,他導師找他有事,上午就走了。許星洲一個人坐在房間裡折小兔子。隔壁床的鄧阿姨出去電抽搐,就在那時候許星洲聽見了一聲劇烈的慘叫。
“啊啊啊——!”那男人暴怒大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在裡面會死的,真的會死——”
那聲慘叫稱得上撕心裂肺!
接著塑膠盆摔在地上,人扭打在一處,年輕的主治醫大概被咬了一口,疼得一聲痛呼!
牆的那頭摔盆子摔碗的聲音持續了足足半分鐘,終於安靜了……
……大概是躁狂發作,被捆起來了吧,許星洲想。
這種事實在是太常見了。
抑鬱症患者鮮少需要捆綁,但是躁狂症患者卻與他們正相反,他們頻繁發作時一個周被捆好幾次都是常事。
——躁狂症患者發病時情緒高漲,心情極佳,自我感覺極度良好。
他們積極社交,自我評價相當高,卻極度易激惹,伴有幻覺時極其容易傷害道別人,堪稱社會不安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