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在床上抱著自己折紙的筐,小筐裡裝著疊的歪七豎八的小東西南北和兔子,她愣了片刻,又覺得十分好奇,忍不住趿上了拖鞋,出去一探究竟。
那騷亂實在是驚天動地,在大多數人都沒什麼事好做的開放病區裡至少支撐得起一下午的病人交談。許星洲穿著睡衣,剛從自己的病室裡走出來,就看到了走廊裡,那些有餘力的老老少少都在探頭朝外看。
走廊中,那年輕的醫生衣領都被扯鬆了,胳膊被咬了一個牙印兒,疼得齜牙咧嘴,痛苦道:“……我遲、遲早要把他送到別的病區……”
那個醫生抽了張紙巾,將那個血淋淋的牙印兒上的血水擦了。
許星洲好奇地看了那醫生一眼,然後抱著自己的小紙筐,推開了那間病房的門
門推開時,滿地被摔的塑膠盆,盆有些都裂了,靠窗的那張床上捆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前幾天的尖叫雞。
尖叫雞身量挺小,估計也就一米七三四的身高,然而長相俊秀,眉毛曾經精心修剪過,如今已經長雜了,一頭染成熟灰的短發此時汗濕地貼在額頭上。許星洲看見他床邊放著一把吉他,那把吉他上貼滿了爆炸般的字母貼紙。
許星洲覺得有點意思,這是一個在入院時會攜帶吉他的男人。
他狂亂地抬起頭望向許星洲,威懾般吼道:“放開我——!”
許星洲想了想,對他鎮定地說:“——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許星洲看著他的眼睛,說:“你是因為生了病才會被捆起來的。”
生病的尖叫雞連聽都不聽,暴怒地不斷扭動,擺明瞭要掙脫捆住他的約束具。這動作許星洲見過許多次,可是大概連巨石強森都無法成功。
然後許星洲從自己的筐裡拿出了一隻東南西北,放在了尖叫雞的床頭。
許星洲喃喃自語:“我也是因為生了病,才會在這裡的。”
“我們的身上,到底有什麼呢?”
許星洲看著那個正在震耳欲聾地大吼的人,自言自語道。
“——會讓我們這麼痛苦的東西。”
許星洲眼眶發紅。
“讓我們絕望的東西,將觸怒我們的心結……令我們失控的閥門,通往深淵的鑰匙。”
那個人抬起頭就要咬她,許星洲動作還有點遲緩,差點被咬了手。
“……尖叫雞,我送你一隻我折的東南西北,”許星洲鼻尖酸楚地說:“等你不打算亂咬人了,可以拿著玩。”
……
…………
晚上六點半,是他們科病室裡固定的看電視時間。
住院的病人的作息非常規律,許星洲簡直叫苦不疊,硬性要求
許星洲吃了藥,整個人智商下降十個百分點,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機裡的天雷現代偶像劇《活力四射姐妹淘》,不時樂的咯咯笑。
秦渡考試迫近,也不像平日那麼欠揍了——此時他攤了一部稅務法,鼻樑上架著金邊眼鏡,靠在許星洲床上看書——他喜歡用的削尖了的木枝鉛筆配演算紙統統沒有,如今他為了遷就本院的規矩,手裡轉著一支木質自動鉛。
許星洲看著電視,再加上藥效,暈暈乎乎的,半天又迷迷糊糊笑了起來。
秦渡心理有點不平衡道:“你不複習?”
許星洲躺在床上,安詳地回答:“不,我要好好康複。”
秦渡眯起眼睛:“期末考試……”
許星洲說:“都不知道能不能考。”
“只要能康複,”許星洲看著電視,認真道:“無論是休學還是實習,這些代價我都能支付。”
秦渡笑了起來,莞爾道:“很有力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