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秦渡愣了一下。
按電影裡、電視劇裡的狗血,他此時應該是大腦嗡地一聲當機,接著無論程雁說什麼他都聽不見的。但是恰恰與此相反,秦渡連那一瞬間的空白都沒有,他的大腦格外的清晰。
——這不是質疑的時候,秦渡想。
電話那頭程雁說完,哭得近乎崩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先別哭。”秦渡冷靜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失聯時間、地點,最後一次是在哪裡見的,問題我來解決。”
程雁哽咽道:“監控調了整個南苑的,她往學校的方向去了,但是學校的監控輻射範圍不夠,目前能確定的是天黑之前她還沒有離開學校過。”
秦渡:“最後一次已知現身地點?”
“政嚴路,上午九點二十八。”
秦渡將地點記在心裡,看了一眼表。
“沒有別的了?”
程雁在那頭哭著道:“學長我對不起你,這點資訊和大海撈針也沒兩樣,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渡一句話都沒說。
外頭大雨傾盆,閃電將天穹如裂帛般劈開。這與水鄉斷然不符的大雨連續下了數日,幾乎帶著種世界末日的意味。
牆上鐘表指向十一點零三分,雨潑潑灑灑地沖洗整個大地。
秦渡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用鑰匙要鎖門,這才發現自己手抖到連門都鎖不上。
秦渡那一輩子都沒有開過這樣的車。
他飆過很多次車,這一次卻是市裡的大雨天,雨煙蔓延了滿路,前方只有雨和昏黃昏紅的訊號燈。秦渡意識到他碰上許星洲時簡直就像腦子不能轉了一般,一路上闖了紅燈無數。
程雁在電話裡斷斷續續地、重複地告訴他“星洲的自殺沖動非常嚴重”。
“她第一次發作是六歲的那年。”
“……我是因為她休學留級才和她認識的。”
秦渡聲音啞得可怕:“……你別說了。”
但是程雁彷彿剎不住車一般,一邊哭一邊道:
“我認識她的那天,班主任給了我一盒糖,讓我好好照顧她,”她的朋友這樣哭著說:“她告訴我那個小姑娘發作的時候割過三次腕,割得鮮血淋漓,皮肉外翻,讓我和她做朋友,因為那個小姑娘發作前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許星洲好到,沒人理解她父母為什麼會不要她。”
“好到——”
秦渡的車裡安靜了許久,只有秦渡瀕臨潰爛的喘息聲。
“——好到,沒人能理解,上天為什麼對她這麼壞。”
程雁說。
“可是我認識她七年,”
“——她是真的很喜歡自己短暫的十九年人生,很喜歡她正在做的、正在接觸的、正在學習的每一樣痛苦或是。”
秦渡那一瞬間,簡直像是被人摁進了水裡。
分明周圍都是空氣,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卻疼得像是肺裡進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