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烽煙的洗禮,皇宮損毀嚴重,京城所有塢坊幾乎無所儲存完整。
政通人和,而百廢待興。
二十萬常寧軍在城門外安營紮寨,軍師方瑜山在戰事平息後三日才趕回京城,便不作停留,直接去了臨安侯府。
臨安侯正逼他“體弱多病”的“小嬌妻”喝藥。
穩重如山運籌帷幄的方瑜山:“……”
蘇扇捏著鼻子把味道苦澀的一大碗中藥喝了下去,漱了口,捏了一個蜜餞,在嘴巴裡嚼著。她好歹是練武的身子,又被臨安侯投餵了這麼久,身體底子好,細致養了三日,精神氣好了許多,面色也好看了。
雲沉替她揭去嘴角的點心碎屑,頭也沒回地對方瑜山道:“瑜山回來了?”
方瑜山道:“見過侯爺、侯夫人。”
雲沉一點頭:“路上奔波辛勞了,坐。”
方瑜山忙道謝:“聽聞侯爺辭去常寧軍主帥一職,婉拒鎮國公封號,打算離京歸隱?可是當真?”
雲沉面不改色:“我已經向皇上請辭,兵符也已歸還。往後常寧軍和江堯之,就交予你和明瑞。”
方瑜山一愣,忙跪地:“侯爺!常寧軍……”
“江堯之歷練了這麼久,身邊有你和明瑞照看,”雲沉打斷他,“交給你們,我很放心。我去意已決,你不必勸阻,瑜山,我以為你最能明白。”
方瑜山微微一怔,再度拜倒在地。
金軍撤去,朝政呆滯,終於在第三日恢複正常。宣王謀逆,為了保全皇室顏面,再加上敵國入侵,李氏王朝顯露頹勢,關押獄中,一杯毒酒而死。其母族上下株連,文成公於府邸內自縊。
被禁軍俘走的葛弘文等人也已經全部送回,葛弘文一身孝服白衣,在臨安侯府拜別蘇扇。
蘇扇看著這位吶言卻身正的兄長說:“那一日,多謝你。”
葛弘文經歷一場浩劫,氣質多了許多沉穩淡然,道:“不必。戰亂之中,母親為我而死,我將為其守孝三年,你此去山高水闊,保重身體。”
蘇扇一愣,“你守孝,那我……”
葛弘文道:“思媛不會半分武功。”
他是兄長,即便從不與三位妹妹親近,卻並不會不去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雲沉不清楚葛思媛的過往,他作為哥哥,心裡明鏡似的,葛思媛一點武功底子都沒有。
他告辭轉身,踏出高高的門檻。葛家凋零之後,父母離散,兄妹各異,血緣的聯系如此涼薄,從此天各一方,再也不見。
政事回歸正軌之後,太子李睿將收集到的段明臺被誣陷、及常寧軍受伏臨安侯中計重傷的證據呈上給皇帝。
龍顏大怒,下令徹查此事,還段大人一個清白、還臨安侯一個公道。
一時間太子李睿手握大權,與皇帝一同處理政事,朝堂上一批新官上位,呈現一種新氣象。
蘇扇養足了精神,抽空應邀去了皇家別院,毓琉郡主正在那裡坐月子。
雲沉閑暇無事,便陪同而去。然而姑娘家說體己話,便被趕出了門,自己下棋等待。
毓琉拉著蘇扇的手,目光在臨安侯挺拔修長的背影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用無比歆羨的語氣說:“得此夫君,夫複何求?”
蘇扇面頰微紅:“太子殿下乃是大夏的儲君,身份尊貴無比,連帶郡主的身份尊貴,有什麼好羨慕我的呢?”
毓琉微微正色,“我選的是一條充滿危險、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的路,思媛,你太單純了。臨安侯在保全你。皇宮內勾心鬥角明槍暗箭,半分不比戰場上輕松,皇宮外,只要是有封號在身,都免不了要捲入京城這淌渾水當中,就此再也洗不幹淨。”
蘇扇微微垂著頭,說道:“郡主,孩子沒了,以後還會有機會。莫要過於憂心,胡思亂想了。”
毓琉搖了搖頭,嘆氣道:“你不懂。殿下不缺人給他開枝散葉,有的是人想往上爬,想要榮華富貴和令人尊崇的地位。但你不一樣。”
她低聲說:“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我都不敢奢求的東西。他卻許了你。”
蘇扇並非在皇權中心長大,毓琉身處漩渦中心,看得一清二楚。李睿為了皇帝的眷顧不惜讓她在最危險關鍵的時刻懷孕,甚至在後來情勢不妙之時將她和孩子的位置擺放在末位,天家人眼中,利益面前,感情什麼都不是。
然而臨安侯把握分寸把握得一絲不漏,處處妥帖周到,將蘇扇護在羽衣之下,半分雨雪都不曾沾染。
形勢不定,不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塵埃落定後,卻抽身離去,瀟灑自由,再無紛擾。
然而那時蘇扇想要的生活,也是臨安侯願意放棄堅守半生的信仰而得來的生活,毓琉只想得大富大貴,志不在此,對此舉並無執念。
毓琉囑託說:“若是將來得空回京,一定要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