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汜頷首。
蘇虞哽咽了一聲,問:“何時想起來的?”
他答:“醒來時便全都想起來了。”
“全部?”
秦汜“嗯”了一聲。
蘇虞垂下眸子。所以他看了她信上寫的有話要對他說,他卻不問,是因他自己已經全都記起來了,用不著她說了。
蘇虞忽然又抬起頭,眼神一瞬間淩厲了些許,她問:“王爺是為了什麼?”為何要在她身邊安插人手,為何要裝瘋裝弱惹她輕視,為何要偷偷摸摸進宮和她有染?
秦汜有些發怔。他為了什麼?
他前半生為了那殿上金鑾座而活,猛然間發覺那皇位也就不過爾爾,離之越近便離罪惡越近,登高極頂後是更深厚的寒涼,高處不勝寒。於是他便失了目標,重回遊手好閑、醉心書畫的日子。
他從不是很高尚的人,也沒多大志向,沒有蘇遒一戟平天下、救黎民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將軍義氣,也沒有蘇庭一筆定乾坤、為天下百姓謀福祉的文人意氣。
他秦汜不過只是一個無用的紈絝罷了,沒四處禍害就已經是萬幸了。
越是遊手好閑,越是容易惦記起過往。從宮宴上不經意的一個回眸起,他就已經萬劫不複了。
他為了什麼?不過是為了償清對她的愧疚,卻不經意間丟了心。
他不答反問:“你知道太子為何會謀反嗎?”
蘇虞皺了皺眉,道:“先是科舉舞弊一案惹怒嘉元帝,後又私收賄賂……朝中廢太子的呼聲日高……”
秦汜眸光暗了暗,問:“若我說,張寅舞弊是我授意,行賄的兵部侍郎是我安排的呢?”
蘇虞瞠目,心頭狠狠一震。
秦汜接著道:“太子謀反皆是我在背後搗鬼,只是沒想到你二叔竟偷拿了你父親的虎符。但不論如何,寧國公冤死,蘇庭自刎,蘇家被抄……都和我秦汜脫不了幹系,你要恨我便恨吧。”
蘇虞手一抖,猛地松開了攥著他腰間衣裳的手。她抬眼看著他,眉眼依舊熟悉,卻覺得眼前之人陌生極了。
可捫心自問,錯的人究竟是誰?是被權利和仇恨矇蔽了的人心。
秦汜又道:“所以你要複仇,我給你遞刀,亦或是做你手中的刀,天經地義。”
蘇虞扯了扯嘴角,道:“做刀做到我榻上來了?”
秦汜一噎。半晌,他俯身湊到她耳邊道:“我也沒那麼正直,犯了罪要贖清了才罷休。我給你遞刀是出於愧疚,至於做你手裡的刀——是想偷走你的心。”
蘇虞眼皮子跳了跳。她啞著聲道:“王爺當真是風流多情啊。不知你此番醒來發現所娶之人非前世心頭好,是否後悔?”
秦汜微微蹙了眉,問:“誰說非心頭好了?”
蘇虞語帶嘲諷:“當年鄭月笙死後,王爺情根深種的名聲可是市井盡知。你還在手上戴了串佛珠,世人皆言你思念亡妻過度,遁入空門了呢。”
秦汜窒了窒,道:“市井傳言你也信?”
蘇虞斂著眸道:“空xue來風必有因。且你二人恩愛異常我都是看在眼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