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探出一顆腦袋,便被人勾著腰背,猛地扯進懷裡。
蘇虞抬頭瞪他一眼,卻發現他仍定定地看著那書,目光不曾挪開半分。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地低頭去看那書,只一眼便愣住了。
兵書是兵書不假,可他看的分明是那書頁裡夾的信紙。
熟悉的紙,熟悉的字跡,熟悉的詞句……這分明是她先前寄給他的家書。
蘇虞這才發覺他一直看著這書,卻從來不曾翻過頁。
秦汜把她摟在懷裡,腦袋擱在她的肩頭上,側頭在她耳畔輕聲道:“我想你念給我聽。”他說話間,氣息全噴灑在她耳畔,那小小的耳垂立時便紅了起來,嬌嬌嫩嫩的,看著讓人想咬一口。
蘇虞想起她在信裡寫下的不知羞的話,半張臉都燒了起來。
偏偏秦汜還握起她的手放在書上,讓她的手指劃過那一列字——
“我想你了。”
蘇虞和那幾個她親手寫的字大眼瞪小眼了良久,咬了咬唇,轉頭飛快地在他耳邊道了句:“我想你了。”
秦汜眯了眯眼,嘴角上揚,嘴上卻道:“聲音太小了,沒聽見,再說一遍。”
蘇虞瞪他一眼,再不買賬了。
秦汜笑了聲,側頭輕咬了一口他垂涎已久的小耳珠,又抬起頭坐直了,摟著她的腰。
蘇虞吃痛,轉過身來橫眉道:“你這是什麼怪癖?專咬我的耳朵。”
秦汜卻直勾勾地看著她,半晌後答非所問:“我想親你。”
蘇虞:“……”
不等她作出反應,他便低頭吻住她,倒是比昨兒個夜裡要溫柔許多。
蘇虞被親得意亂情迷,勾住他的脖子吻回去。恍惚間想起她那信上寫著要坦白,卻不見他提起。
……
幾日後,大軍便出營北上,領軍的是年紀尚輕的副將,蘇遒則帶著一小隊精兵繞遠路打算從敵軍後方突襲。
大軍出征的那一日,秦汜和蘇虞上了瞭望臺。
自高處往下望去,只見烏壓壓的一片人影,塵土飛揚。
那整齊有序的一個個方陣行進間氣勢迫人:打頭的是舉著盾牌的步兵;其後則是戰車車兵——每輛戰車前都由兩匹駿馬拉著,車上三兵,一人禦馬,一人射箭,一人舉矛;再往後便是一隊隊訓練有素的騎兵。
將士個個皆英勇,昂首挺胸,颯爽英姿。
蘇虞心中澎湃。
可眼見著大軍越去越遠,心中浪潮退去,只餘下灘上淺淺的皺紋。
一將功成萬骨枯。昂首此去,又有多少人能昂首歸來?
她不知怎地又想起前世被她害死的趙王來,她不過是在安逸的京中隨口下了命令,趙王被陷害致死,可他一人死去的背後,又埋葬了多少連名字也留不住的枯骨?
她是有多混賬,才會去做殘害忠良的事來?她和疑神疑鬼、殘害心腹的嘉元帝,哪裡有半點不同?
被仇恨蒙了眼,最終竟成為仇人的樣子。
午夜夢回時,那些孤魂野鬼可曾造訪她的夢境?
蘇虞整個身子都微微發起顫來。
秦汜手搭在她腰際,立時便察覺到了。他皺著眉問:“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了?”
蘇虞忽然轉身抱住他,埋首在他懷裡,嗚咽道:“我……我對不起他們……”
秦汜眉頭緊了緊,伸手環住她,一隻手輕撫著她的脊背,輕聲問:“對不起誰?”
蘇虞怔了怔。她對不起誰?
她哽咽著道:“對不起趙王……”還有那忠心報國、奮勇殺敵卻屈死的將士們,對不起天下黎民蒼生。她不是一個好的上位者,對不起先輩們苦苦打下來的太平江山。
秦汜眯了眯眼。對不起趙王?
懷裡的人悶悶地抽泣,哭得他心口疼。他默然半晌,忽然開口道:“其實……三弟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