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虞又抄起了佛經。
自送別了蘇遒, 她整個人愈發淡起來,整日裡讀書練字, 染了一身的書卷氣。
晨時起身, 梳妝打扮後服侍秦汜穿衣配冠, 一同用過早膳後又親自把他送到門口。待他下朝歸來, 二人時而一同悶在書房裡讀書, 時而一人練字一人畫畫,大半日便消磨在筆墨紙硯裡了。
倒是合拍的很。
這些日子以來, 蘇虞算是見識了何為閑散王爺,當真是瞧不出有半點野心的, 一點皇家人的樣子都無。市井裡傳言他醉心風月, 倒也做不得真, 也不知是否是礙於她的臉面, 自打成親後, 從未見過他去平康坊尋歡。
說他是醉心風月, 不如說是醉心書畫,那一手丹青是當真是妙極。偶爾他央她給他的畫題字,她落筆之時慎之又慎, 生怕毀了他的畫。
秦汜倒是隨性,畫完了便拋之腦後, 獨獨一張美人圖被蘇虞瞧見了, 將之收了去。那畫上是美人靜坐窗前, 品茗讀書――那是趁蘇虞不注意勾出的一幅美人圖。
蘇虞偶爾覺得這種日子細水長流的倒也過得安心, 與夫君相敬如賓, 舉案齊眉也沒什麼不好,只是這日子過得有些空落落的。
且其實她面上越平靜、越淡然,心裡頭卻越發焦灼了。邊關的訊息斷斷續續地傳回京城,節節勝利,她的心卻始終定不下來。
一卷佛經將將抄完之時,王府管家叩門進來報備府內大小事宜。
蘇虞手裡的筆未擱,一面寫,一面聽管家報備,偶爾言簡意賅地開口吩咐幾句。
言罷,管家把王府賬本擱在桌上,退了下去。
蘇虞睨一眼那賬本,擱下狼毫筆,換了張紙,在管家出去之前道了句:“吩咐廚房做一碗銀耳羹,這時辰王爺也該下朝了。”
管家領命而出。
出了書房,門還未合上,便有一小廝揣著個盒子跑過來,一面跑一面道:“徐管家,徐管家!鄭府把那個首飾盒送還回來了!”
徐管家趕緊合上了門,狠狠瞪了一眼那莽撞的小廝。因著王爺大婚缺人手,新進了一批下人,規矩還未學清楚。本以為讓這些個不懂規矩的在外院做些粗使活計誤不了大事,誰想竟出這種么蛾子。
王爺給鄭家娘子送的東西被退還回來,這事兒哪能擺在王妃面前說道。整個京城都知道太後原本屬意的晉王妃是鄭家九娘。
那小廝被管家瞪得閉了嘴,捧著個首飾盒不知所措。
管家正慶幸興許王妃並未注意到這邊,便聽到屋內傳來清清冷冷的一句——
“呈進來給我看看。”
管家額上冒汗。這位王妃瞧著淡淡的,他作為王府管家卻是明白她的厲害之處的。自她接手王府內務以來,半點差錯也無的,行事頗有些雷厲風行,眼裡容不得沙。
管家自那小廝手中接過首飾盒,硬著頭皮開門進去,將之呈給蘇虞。
蘇虞不緊不慢地擱下筆,神色淡然地接過那盒子,將之開啟。裡頭靜靜地躺著一隻成色上佳的玉鐲。
蘇虞將之取出來,抬手對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去看。陽光穿透玉鐲,顯得鐲子愈發地溫潤剔透。
蘇虞靜靜地看了半晌。
管家琢磨不出她是怎麼個意思,額上的汗越冒越多。
正僵著,忽然有人進來——
秦汜一面開門進來,一面道:“有新的軍報了。”
他話還未落,便忽聞一聲脆物落地之聲。
蘇虞手一鬆,那鐲子便落了地,碎成了好幾瓣兒。
秦汜皺眉看過去,道:“怎麼這麼不小心。罷了,改日孤再送你一隻便是。”
蘇虞抬眼看他,笑了一下,道:“王爺弄錯了,這可不是妾身的鐲子。倒是妾身摔了您的鐲子,您不會怪我吧?”
秦汜見她陰陽怪氣的就頭疼,他轉頭看一眼管家,示意他解釋解釋狀況。
徐管家低眉順耳道:“這是鄭府適才送還的鐲子。”
秦汜看一眼地上的碎鐲子,這才想起來之前尊太後懿旨給鄭月笙送的鐲子。他又回頭看蘇虞,看著看著忽然笑起來。他道:“夫人這是在吃醋嗎?”
蘇虞心裡一跳,面上卻仍垂著眸子不說話。
秦汜從袖中取出一支簪子,繞過那碎玉走到蘇虞身邊,把那支簪子簪到她的發髻裡,簪上的南珠襯得她容貌愈發地嬌妍。
蘇虞抬頭看他。
秦汜笑得一雙桃花眼瀲灩生姿,蘇虞看著差點陷了進去。
他道:“說起來皇祖母這懿旨還是你這簪子惹的禍。孤連這鐲子是何模樣都未見過,隨意命下人在庫房裡挑了隻便送過去了,摔了便摔了,你要是喜歡,去庫房裡再挑幾只好些的拿出來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