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遒下了馬,一身盔甲,英氣逼人。其身後大軍仍浩浩蕩蕩前行著。
蘇虞把柳條遞給他,道:“一路平安。”她記得深刻,往年父親出征時,母親也是折柳送之,言語也不多,回回都只道一句“一路平安”,倒靈驗得很。如今母親去了,便由她接手這折柳送別的重任吧。
蘇遒有些發怔地接過那柳條,他下意識便接了句:“等我戰勝歸來。”
蘇虞淺淺地笑了起來。
蘇遒神思一陣恍惚,這丫頭長得越發地肖似其母了。
畫扇啊畫扇,這是我第一次沒了你的祝願上戰場,你可要在地下好好保佑我蘇家平平安安,等我戰勝歸來……
蘇遒將柳條妥善收好,預備上馬啟程。
蘇虞斂了笑,忽然察覺一道灼熱的目光。她意有所感地偏頭看去,瞧見正禦馬而來騎兵陣中,一個頗熟悉的身影。
是一身甲冑的衛霄。
蘇虞微皺眉。衛霄所屬禁軍,何以會隨父親出征?不等她細看,衛霄的目光便已移開了,卻又似乎只偏移了寸許,目光所指乃是——
她身旁一直靜立的秦汜。
蘇虞微側過頭,發現秦汜也正盯著衛霄。她扯了扯秦汜的袖子,秦汜恍若不覺。蘇虞這才察覺到這二人之間的火.藥味。
她眉頭未松,轉而去問蘇遒:“父親,衛霄何以在您軍中?”
蘇遒正調整馬鞍,聞言偏頭道:“那孩子自己找上門來的,執意如此,說是要親手扶衛戍之靈回京。”他說著嘆口氣,道,“倒也是個可憐的,衛戍一死,衛家也垮得差不多了。”
蘇虞自小和衛霄青梅竹馬地長大,蘇遒想起之前還曾動過心思把夭夭許給衛家,心裡唏噓。他偏頭看一眼軍陣,只瞧得見衛霄的一個背影了,他又轉而看了眼秦汜。
此二人自他看來之時,便各自回頭偏離了目光,一派平靜。
蘇遒收回目光,瞧著天色已亮了個透徹,翻身上馬。他回頭深深看一眼蘇虞後,禦馬急奔追大軍而去。
蘇虞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失了神。
直至那身影再也看不見了,耳中只餘陣陣揮之不去的馬蹄聲。
她能做的都做了,父親心中自有一片天。就算他日父親再也做不成大梁的將軍,他也永遠都是蘇之一姓的將軍,更是長長久久的,西北水深火熱之中苦苦掙紮的黎民蒼生心裡惦記並敬重的將軍。
永遠的將軍。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這太平天下,乾坤朗朗,卻不見青山之下埋了多少英雄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