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 陽光融融, 瞧著溫和,卻隱隱透出幾分炙人的意味來。
鄭月笙久不見陽光, 此刻走在宮裡寬敞的大道上,晌午頗有些毒辣的太陽直直地照在她身上, 讓她一陣眩暈。
她停下步子, 拿帕子擦了擦額角冒出來的汗珠。
身旁的侍女自責道:“怪婢子忘了帶把遮陽傘。”
鄭月笙擺手不言,停了會兒便繼續走了。
未走幾步,迎面碰上一妙齡小娘子, 妖妖嬈嬈、娉娉婷婷地走過來。
正是寧國公府蘇三娘。
蘇虞今兒個心情甚佳。因為她終於把那惱人的佛經抄完了,只等著交完差出宮回府過她的逍遙日子去咯。
在這宮裡束手束腳了這麼些時日,可憋壞她了。
今晨抄完了最後一卷,用過午膳之後,她把自個兒好生拾掇了一番,打算去興慶宮交差, 不料太後正在午睡, 她只好先在宮裡頭逛逛, 等太後醒了再去。
這不, 沒逛多久,便碰上匆匆入宮的鄭家九娘鄭月笙了。
蘇虞今兒心情好, 對誰都是笑眯眯的, 此刻她瞧見了鄭月笙也是笑吟吟道:“喲, 鄭姐姐呀, 有些時日沒見你進宮了呢。”
言語間, 陽光穿透她鬢邊嫋嫋娜娜蕩來蕩去的鏤空掐絲金步搖,刺進鄭月笙的眼睛裡。
鄭月笙微眯著眼,看著她明麗的笑顏,恍惚了一瞬。
她似乎今兒才發現眼前的這位蘇三娘美得有些過於耀眼了:一身八幅的高腰襦裙,裙頭繡著一朵清麗的芙蓉,裙擺處用銀絲淺淺地勾勒出一片荷塘,幾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藏在層層的裙擺裡,長長的裙裾底下又藏了雙藕荷色的翹頭履。
鄭月笙視線猛然頓住。
那雙藕荷色的翹頭履上綴了兩顆渾圓飽滿的南珠,一顆大大方方露在外頭,一顆一半身子躲在裙裾裡。
鄭月笙腦海裡霎時間閃過秦汜袖中那支鑲南珠的簪子,和恍恍惚惚似是在夢境裡出現過的那件領口綴了南珠的鬥篷。
鄭月笙呼吸急促起來。她緩緩抬起頭,眸光複雜地看向蘇虞。
蘇虞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琢磨不出鄭月笙這是怎麼個意思,遂斂了笑,語氣平和道:“幾日不見,鄭姐姐怎麼憔悴了這許多?”
鄭月笙委實憔悴不少,在光鮮亮麗的蘇虞襯託之下愈發如此。
鄭月笙回神,僵硬地勾起嘴角,道:“三娘還是喚我九娘吧,我和你同歲,大不了多少月份,便不佔你的便宜做什麼姐姐了。”
蘇虞順杆爬:“九娘。”轉頭又問,“這是往哪去呢?”
鄭月笙斂眸答:“去興慶宮面見太後。”
蘇虞好心提醒:“太後正午睡呢,你過些時候去吧。”
聞言,鄭月笙頓了頓道:“我去她宮外等著吧。”
蘇虞遂和她告了別,她想去巴巴地等著便去唄,她蘇虞可耐不住那個性子。
鄭月笙去了興慶宮,蘇虞回了自個兒的寢殿,外頭日頭愈發毒了,她索性回殿內坐著歇歇。
……
鄭月笙一路往興慶宮去,滿腦子都是那熠熠的南珠。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自那日出宮回府,睡了一覺醒來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關於她和晉王秦汜的婚事,她原本心裡都已經慢慢接受了的,甚至還隱隱期待嫁入晉王府,成為正一品的王妃。
何等的風光與尊貴。
可是那日醒後,她只要一想到晉王,一顆心就抽疼得厲害。三伯母笑談她的婚事的時候,她甚至快要呼吸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