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月笙滿臉淚痕地驚醒。
她躺在榻上, 睜著眼愣愣地看著頭頂的藕荷色帷帳, 一晃神那藕荷色似是變成了丁香色,夢境現實倉皇交錯,她頭疼欲裂。
再一晃神,腦海中便只剩下些零散破碎的畫面,雖零零碎碎,卻清晰如昨,帶著一種荒謬的真實意味。
她閉了閉眼,複又睜開。
頭頂分明還是藕荷色的帷帳。這是三伯母給她騰出來的閨房。
可她也分明記得她在夢裡,躺在一頂丁香色的帷帳裡大睜著眼,無聲地垂淚。
那是晉王府的別院。可她從未踏進過晉王府。
夢裡的那個鄭月笙嫁給了晉王,成了人人豔羨的晉王妃。可晉王秦汜對她根本就無心!
捏著她和劉七郎的一點把柄, 生生折磨了她那麼些年。
秦汜根本就不是她的良人。他心裡住了個另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
鄭月笙蹙緊眉頭。她發現那些飄忽破碎的記憶宛如騰雲駕霧般抽離而去, 那些畫面變得愈來愈模糊, 難辨其中聲色。
那個女人是誰?!
鄭月笙腦海裡只剩一幅美人端坐的側影, 攏著紗一般,瞧不清她的面容。
雍容華貴、攝人心魄的氣度卻從紗中透出來。
晉王秦汜肖想了半輩子而不得的女人。
再一轉眼,那些錯亂的記憶愈加模糊,只有那書房裡黃花梨架上的鬥篷還明晰著。
鄭月笙費勁地回憶。
那是晉王的書房, 素來不讓人進, 夢裡的她誤闖進去, 撞見晉王秦汜正把玩著一件女式的鬥篷。
她立在門口怔住了。被他眼底的寒涼給驚著了。
門尚開著, 陽光透進去, 照在那鬥篷領口處綴著的南珠上, 閃出刺疼她眼的光澤。
又是南珠!
昨個兒晉王指點她作畫時,那支不慎從袖中掉落而出的簪子上鑲的也是南珠。
鄭月笙頭疼地閉上了眼。思緒愈發地混亂,她已經快分不清何為夢境何為現實了。
這到底是真是假?她怎麼會夢見還不曾發生過的事?
鄭月笙頹然地躺著,恐慌地感知著那些破碎的記憶正慢慢從她腦中抽離而去。
倏地,她猛然坐起身。
不可。
無論真假,怎麼能都忘了?
她趕緊下榻,尋了紙筆。落筆之時,她惶然發現腦中空空。
大夢一場,了無痕。
鄭月笙滿心慼慼然,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了,卻總覺得有什麼曾經來過。像是抓住了一把沙,一點一點從指縫中漏了出去,最終漏了個幹淨,可手心裡卻留有砂礫的粗糙感。
她木然靜坐半晌,心底忽有個聲音漸漸明晰——
“絕不能嫁給秦汜!”
……
日頭漸高,暖融融的陽光自窗縫照進少女的閨閣。
鄭月笙怔怔地任由鄭家侍女服侍她穿衣洗漱,末了,她坐在梳妝臺前,換了另一個心靈手巧的侍女替她梳發施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