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挑著綰發的簪子,有侍女叩門進來。
“九娘,晉王府送來一禮盒,說是奉太後命送給九孃的。”
鄭月笙聽到“晉王”二字,神思恍惚了一霎。
她回神之後,想起昨個兒秦汜推脫那簪子有瑕疵不宜送人,太後讓他今兒再送一支。
奉太後命,奉太後命。
他其實根本就不願的吧,那根鑲了南珠的簪子本也不是送給她的。
若不是她伸手攔他,那根簪子根本就不會掉出來。
她自作多情個什麼勁兒?
鄭月笙自侍女手中接過那禮盒,發現那綢緞裹著的盒子是個四方的,裡頭絕無可能放下一根細長的簪子。
她開啟那盒子,發現裡頭裝的是一隻玉鐲,成色上佳,玉質溫潤。
身後替她綰發的侍女瞧見了,忍不住贊了聲:“好玉。”她自小在大戶人家服侍貴女夫人梳妝打扮,見慣了這些,倒也有幾分眼光。
鄭月笙一言不發,兀自盯著那鐲子沉思半晌,琢磨著它的去留。
正想著,一陣環佩聲響,鄭家女主子鄭三夫人進來了。
鄭夫人一進來就笑開了,也不顧鄭月笙正在梳妝,兀自在她身旁坐下,擺手示意侍女繼續替鄭月笙梳妝。
反倒是鄭月笙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
鄭夫人渾不在意。她總是這般和和氣氣地笑,可鄭月笙稍稍想想就知道她這三伯母定不是表面上這般和氣。不然怎麼打理鄭家上上下下一應庶務?
鄭夫人坐下來便一眼瞧見鄭月笙手裡的鐲子。
“喲,好漂亮的鐲子。怎麼之前不見阿笙拿出來戴?”
鄭月笙斂眸。她懷疑三伯母就是聽了風聲,得知晉王送了東西來才一大早跑來她這院子裡的。
她離開滎陽進京便是為了求一門好親事。如今鄭家和太後皆在盡力撮合她和晉王,鄭家想靠她拉攏晉王,遂委託太後促成這門親事。
朝廷局勢她懂的不多,但也知道東宮裡的那位怕是不長久了,按這意思,鄭家是打算押在晉王身上了。
她原本對晉王無意,雖說身份地位倒是挺符合她的心意,可她嫌他太過輕浮風流,恐非良人。
可她心裡明白,她的婚事早已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只能聽從鄭家安排。
鄭月笙抬手自盒中拿出那隻玉鐲,正欲開口說話,忽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眼梳妝臺上的銅鏡。
她驚駭地自鏡中窺見一具紅顏枯骨,自那腐敗灰氣裡依稀辨出了自己的眉眼,甚至瞧見了那瘦得皮包骨的手腕子上戴著一隻一模一樣的玉鐲。
她手一鬆,差點摔了那玉鐲。
鄭夫人皺了眉,面帶關切地問:“怎麼了?”
鄭月笙內心惶然,面上對著鄭夫人強做微笑:“無事。”轉而又看向手裡的那玉鐲,強自鎮定道,“這鐲子擱在箱底擱忘記了,今兒才想起來拿出來戴。”
聞言,鄭夫人看向鄭月笙的眸光變了變。這鐲子分明是今早從晉王府送來,經了她的手才送進她這侄女的院子的。
鄭月笙心裡也明白這話瞞不住鄭夫人,她此刻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鄭夫人深深看她一眼,瞧出她的不對勁,倒也不為難她,片刻後便起身告辭:“伯母還有事兒,便不多坐了。你好生在府裡住一段時日吧,我和你三伯父會看著你風風光光出嫁的。”
鄭月笙應了聲“好”,笑得僵硬。
……
自那日後,鄭月笙把自己和那鐲子一同悶在屋子裡,悶了足足有一旬時日。
一旬後,她握著那隻玉鐲,遞了牌子進宮面見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