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虞放下茶杯,撇了撇嘴,道:“是我把二姐推下水的。”
蘇遒的猜想被證實,冷了臉,前因後果也不問,直接下了責罰:“不尊長姊,閉門抄書一月。”
蘇虞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誰想蘇珞卻急了起來:“不,不是的……”她看向祖母,祖母坐在上首紋風不動。
吳氏瞪了她一眼,她越發急了:“大……大伯,不是三姊姊把二姊姊推下水的。”
蘇瑤又是一陣咳嗽。
蘇遒瞥了眼又開始自顧自喝茶的蘇虞,又看了看期期艾艾的蘇珞,眼角餘光裡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吳氏,他沒有說話。
蘇珞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昨天看見,是二姊姊想要把三姊姊推下水,結果三姊姊反手一擋……”她越說聲音越低,說完,她就埋下了頭。
蘇虞忍了半天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毫不意外地受了父親的一記眼刀,她趕緊斂起笑意。
臉上不笑,可心裡還是止不住樂。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蘇珞這麼可愛。
其實根本不用她說,父親肯定瞧出了這事兒有貓膩,不然推人下水這麼心思歹毒的事兒怎麼會只罰她抄書?不過是糊弄糊弄急於給自家女兒出氣的吳氏罷了。
而觀祖母的反應,加之蘇珞適才望向祖母的眼神,八成是昨個兒蘇珞瞧見了水榭裡發生的一切,不敢一個人悶在肚子裡,偷偷跑去和祖母說了。
想著,蘇虞看向蘇珞的眼神愈發柔和了。
而另一邊,吳氏的臉白了紅、紅了白,蘇瑤咳嗽得愈發厲害了。氣氛又尷尬起來,一時沒有人說話。
蘇遒的下首,蘇庭嘴角微微勾出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他微側過身,抬手安撫性地摸了摸身旁有些坐立不安的五弟蘇琮的腦袋。
閉門抄書自是不了了之。
是夜,蘇虞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今日同衛霄的見面讓她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只是她自己一直不願意去相信,可自病中醒來之後多少個午夜夢回,過往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還活著,她明明已經死在了興慶宮裡。皇太後蘇氏薨逝,多少人盼著的,可她怎麼又活過來了呢?還年輕了十八歲。
大病一場,一睜眼,祖母激動地落淚,埋怨孫女兒又惹她擔心,父親鬆了口氣,對著奉禦再三道謝,阿兄定定地看著她,眼裡滿是喜悅。
大家都好好地活著,太美滿了,像假的。她便自欺欺人地把這當做了一場夢,一場隨時會醒的夢。
可她錯了,這夢醒不過來了。
衛霄太真實了,他是她這滿目虛假的夢裡唯一的真實。因為他十八年都不曾變過,如今見面竟像是從上輩子裡走出來的。
上輩子她入宮為妃,青梅竹馬從此陌路,十八年過去,她早已大變模樣,衛霄卻始終沒變,依舊是那身繡著走獸的青色圓領袍,腰間依舊掛著那枚她送的玉佩。官銜未升,所以只能著青色官服,娶了妻卻不曾取下腰間的玉佩。
她恨這份真實。
這份真實提醒她這一切都不是夢,告訴她那些撕心裂肺、痛徹心扉的往事都將再次發生。
她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蘇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