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謹慎溫文,幾乎不曾有這樣隨意開口的時候,眾人都吃了一驚。竇憲也驚疑不定。履霜忙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去。”他這才站起身,匆匆往上首去了。
劉炟掃視兩位長公主、東平王、琅琊王、陰氏兩侯,慢慢道,“我知道,姑姑、叔叔、兩位侯爺,心中仍存陰郭兩族的舊怨,這才不欲令竇將軍右遷。”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他驟然把話挑明,幾人都受了一驚,強忍著難堪道,“太子這是哪裡話?”絮絮地辯解了起來。
劉炟恍若未聞,只往外宣召鄧疊等數人進來。幾人很快便跟著黃門進來了,一溜地跪在竇憲身後。劉炟走下座位,俯身把他們的衣襟一一解開。
履霜這才發現,竇憲手臂上居然有一道被槍挑破的傷,傷口極深,草草地撒了些藥粉。他竟一直沒有說。而旁邊的鄧疊幾人,有幾個傷比他更重,或是傷在了腿上,或是胸口上。
劉炟臉色嚴肅,以手指著竇憲的傷口,喝問,“敢問將軍,這道創痕從何而來?”
沒有防備地在眾人面前袒露胸膛,竇憲饒是明白劉炟是在為他爭功,到底還是難堪,便只答,“追擊叛兵時,不慎被人所傷。”
劉炟點點頭,又問鄧疊,他胸口的傷遠比竇憲重,如今雖快結痂了,但仍可清晰看見傷口碗一般大,裡頭還有黑色的膿血。直令人側目。且他爭功心切,說話比竇憲大聲詳細許多,“...因我等立意將叛軍剿殺殆盡,不叫一個侮漢者逃脫,竇將軍便命臣趁著三郡之兵到時,趁亂潛入叛軍中,殺一賊,取其衣冠代之。不想驚動了叛軍中幾人。臣雖即刻便殺了他們,到底胸口還是中了一刀。”又指著手臂上一道一道的血印子說,“之後剿殺叛軍時,我軍以百人對千人。這些傷便是那時候來的。”眾人見他手臂上好幾道傷都深可見骨,可以想見當時的場面是何等兇險,紛紛唏噓。
劉炟依樣又問了幾人其創以所起。他們各自對答。
刀劍無眼,征戰殘酷,宗室們聽的默不作聲,有幾個膽子小的公主、郡主、王妃甚至開始拭淚。朝臣們亦義憤填膺。河內郡太守之前聽聞了竇憲的事蹟,本就欣賞他。如今又見幾位王侯公主阻礙他封賞,心中更覺可惜,跪下稟道,“陛下,請恕臣直言...此次叛亂若無竇將軍帶人先拖住叛軍,便是臣等趕來,也已無濟於事。”
新陽侯陰淑眉一揚,道,“太守說的不無道理。竇將軍此次以智計牽絆叛軍,為三郡援兵之到來爭取時間。臣請陛下重重賞賜,以褒其勇毅敏慧之德。”
國朝慣例,殺敵十人者可晉爵一等。若無此戰功,最多不過是賞賜錦帛。
新陽侯倒也乖覺。眼見形勢急轉,竇憲今日是不得不封了。居然退而求其次,有意不接劉炟的話,將竇憲的追擊之功視之未見。只肯定他拖住叛軍的功績,又強調了這不過是一時“敏慧”。
聖上聽了,不覺為難。
太子忽然道,“炟記得永平四年,新陽侯曾領兵與匈奴戰。那一戰固是我軍贏了,殺虜軍三萬。然而我軍折損者亦不少吧?”
新陽侯神色一變,嘴唇翕動沒有說話。
太子沉聲道,“若炟沒有記錯,我軍傷亡是一萬有餘。”轉向聖上,道,“敢問父皇,比起殺敵一千,自損幾百的打法,竇將軍不傷一兵一卒而與叛軍周旋,是不是更應得封?”
聖上意動,“...的確。”
太子沉聲道,“竇憲,兒臣之表兄。以親貴之身為屏障,戰如熊虎,不惜軀命。又與其兵被創數十,膚如刻畫!若不賜其應有之功,兒臣覥顏東宮之位!”
他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朝臣們都意動。——反正他們和郭後一支沒什麼大怨。成息侯又是溫軟的脾氣,從不在朝中爭權奪勢的。況且那日叛軍來襲,也的確多虧了竇憲。如今聽得太子這樣說,立時有幾人附和,“請陛下降恩。”
陰氏一脈的幾位親貴還在掙扎,“竇憲終究年輕,等將來再有了功勳,一併分封豈不是更好?”
聖上聽他們語氣微弱,遠非過去的專斷跋扈,慢慢道,“還是依炟兒的意思吧。一碼歸一碼。來人,傳朕的旨意,列將軍竇憲晉上將軍,掌京畿八千兵。鄧疊晉輕車將軍。餘人各進爵一等。”
東平王幾人還待要說,聖上淡淡看了他們一眼,道,“太子之言,足啟心胸。幾位皇弟皇妹耄矣,有不足採。”
幾人一愣,隨即都漲紅了臉,不敢再說。
中秋夜宴便在這樣的幾人喜幾人怨裡流過了。
一時宴畢,幾個陰氏一脈的親貴見竇憲喜滋滋地下了臺階,帶著他父妹回去,心中都不忿。聖上見了長嘆一聲,吩咐王福勝道,“去請他們來一趟頤志殿。”
王福勝答應一聲是,悄悄對幾人說了。幾人也知大庭廣眾並非抱怨之地,少不得忍了氣,等宴席散了去找聖上。
喜歡佞臣與皇后請大家收藏:()佞臣與皇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