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玦低首微微搖頭笑了笑,複又重新看向她,一挑眉間眼神深邃,隨即便沉聲道,“皇上可以變,天下可以易,比起治世之才,混蛋比廢物要好很多,本王比起那個侄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自是無人可比。”
慕幽聞言低頭冷笑一聲,立即脫口而出道,“要是論內心骯髒的話……”說話間抬頭又看向赫連玦,揚了揚脖子,冷聲道,“的確沒人和你相比。”
赫連玦狹長的眸子眯了眯,卻是不禁笑了,只是這笑著實有些詭異,似冰冷又帶了幾分嘲諷以及輕蔑。
慕幽望著他冷然的面孔,又面色平靜地加了一句,聲音沉沉地砸向赫連玦,極其堅定道“赫連空是我兄弟,你敢傷他,先得踏過我的屍體。”
赫連玦呵了一聲,神情冷然地微微挑眉道,“是麼,即便這天下本該不屬於他,你也要保全他做皇帝?”
慕幽略微皺了下眉,沉聲道,“做不做皇帝無所謂,只要安安全全的就好。”
赫連玦聞言眸子亮了下,當即便鄭重允諾她,“本王可以承諾保全他性命。”
慕幽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隨手撈起一把身旁桌子上的花生豆,猛然將一把豆子朝赫連玦臉上全數砸去,瞬間便粘了他一臉淺淺的油漬,她隨即便冷聲道,“你說得好聽,可我不信你。”話落她已是頂著電閃雷鳴離開酒樓,隻身邁進雷雨夜中。
赫連玦目光陰冷地望著慕幽離去的背影,見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卻是嘴角輕輕一扯笑了笑,面色卻是極其冷硬,似是帶著些忿然,有些古怪。
葉深小心翼翼地看了赫連玦一眼,神色有些尷尬地拿出一副手帕,上前躬身奉上給赫連玦擦臉用。他表情平靜地接過手帕,卻是掏出自己方才放入懷裡的一縷頭發,用手帕給包了起來,隨後又是隨手小心翼翼重新放入懷裡。
他接著又冷笑一聲,眸光帶怒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畫臨比起本王,心難道不髒麼,怎麼她就是不開眼呢?”說著又突然抬手,指著慕幽剛剛離去的方向,惡狠狠地說,“這種沒相貌沒文化沒身材沒腦子,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誰要是娶了真是倒大黴!”
說完後又是將雙眸微微眯起,冷冷地看著外面淅瀝瀝的雨絲,心思沉悶。
葉深聽他說完這句話,皺眉有些不解地看著赫連玦慍怒的面容,奇怪間畏畏縮縮地說,“左相不是娶了嗎?”
豈料他這話剛一問出口,赫連玦當即飛來一記眼刀斜斜削他一眼,葉深立即噤聲不語,埋首站到一旁默然而立。
赫連玦視線又在大廳中掃視一圈,找到風滿樓的鴇母,揮手將其招了過來,眸中帶怒沉聲問她,“左相有沒有來過風滿樓?”
那鴇母聽了他的問題,頓時有些錯愕,隨即便笑著說,“這左相啊,風光霽月一派正人君子怎麼會來風滿樓呢?”話落,便突然看見赫連玦神色有些不對,暗暗咬舌,又拿出手帕假意擦了擦汗,幹笑一聲立即又說,“來風滿樓的都是王爺這般的風流貴公子,左相那般克己複禮的呆子斷然不會來。”
赫連玦聞言又是皺了皺眉,實是難以確信,隨即詳盡問她,“從來就沒來過?他當國子監祭酒時也沒有?”
鴇母見他這般追問,又是認真想了想,最終還是決然搖搖頭,十分確定道,“一次都沒有來過。”
赫連玦冷哼了一聲,忿然道,“畫臨倒是真能忍。”
鴇母見他這表情,似乎是有些不高興,立馬上前兩步甩了下手絹,賠笑道,“王爺大駕光臨,是要臨行哪位姑娘啊?雙兒可是一直對您念念不忘呢,還有那次的紅綃,綠翹,我們風滿樓剛繼任的花魁無憂美人,也是對王爺仰慕已久呢……”
話還沒說完,卻被赫連玦揮手打斷,看著門外的夜幕冷聲道,“夠了,一邊去。”
那鴇母一見情勢不對,也不敢再叨擾,連忙訕訕退下去忙別的事。
外面一陣陣電閃雷鳴,轟隆聲不絕於耳,赫連玦把牙齒咬得咯吱響,冷笑著說,“一個女人大半夜光著腳在路上走,成何體統!”
葉深謹慎地抬頭看了赫連玦一眼,他沒想到他們王爺這氣還沒消,便上前低首謹慎地試探道,“王爺要回府嗎?”
赫連玦面色略冷沉默不語,隨即起身走出酒樓,徑自上了轎子,卻是吩咐葉深選了一條較為偏遠的路,並非回去王府。
赫連玦坐在轎子裡略微閉目,轎子晃悠悠行了一段路,他卻是忽然沉聲命人停下,一手撩起轎簾子看向外面,只見遠處那大雨滂沱中,有一白色人影獨身立於一顆大樹下。
那人微微仰頭看著天邊一道道巨龍一般的閃電,卻是一動不動,正是慕幽。她此時已是被淋成了落湯雞,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披散的發絲有幾縷緊緊貼在月光一般皎潔的臉頰上,她卻像是絲毫沒有發覺一般,隻身站著木然不動彷彿是被定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