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出殯
發間簪了一朵白花,一身白衣,畫笙站在宜蘇後邊等著起靈人的聲音。顧淮洛跪在最前邊不再哭泣,可一張臉上盡是陰騭。
天兒不大好,烏雲密佈不知何時就會下起小雨。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畫笙伸出手能感受到細細、涼涼的雨絲。
許是老天垂憐給她最後的體面,只是濛濛細雨稍微照實了些頭發,畫笙隨著號令跪下,垂著頭,大約是要封棺了。
八九個小廝合力將靈柩抬上車子,顧淮洛一言不發的跟著,扛著白帆一雙眼睛木訥的不行。
念著沈氏及慎兒有孕,無需參加這般晦氣的葬禮。而江氏又只是姨娘,不需要畫笙她們一步一步跟著去墓地。
馬車搖搖晃晃,許是天氣陰沉帶的心情也沉悶,顛簸的畫笙要吐出五髒六腑來。宜蘇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也不嫌棄她嘔出來的汙穢,“不如回稟了爹爹你身子不適,先回去吧。”
“三哥沉穩的不太正常,咱們還是跟著去一探究竟。雖說她身上揹著好幾條人命,但你我不能落得個不孝的名聲。”畫笙接過紅袖遞過來的清水漱了漱口,拿帕子擦了擦便直起身子回了墓地處。
果然如畫笙所料,顧淮洛躺在棺材頂上等著小廝們把坑填起來。他閉著眼睛不看任何人,打定了赴死的心意。顧蕭怒其不爭,吼了兩句就真的讓小廝填土。
而顧風晴、顧螢塵她們可以說是跟顧淮洛一起長大,此刻也只是冷眼旁觀。顧玲瓏與顧佳音跟他沒有情意,而且已經嚇得哆嗦了,哪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倒是邱氏攔著小廝不許動手,可四五個小廝,她一個人怎麼攔得住。
宜蘇大喝一聲叫他們住手,然後走到顧蕭身邊好言相勸,“三哥他一時失了心智,爹爹何必跟他置氣。而且若今日三哥真的折在這裡,顧府名聲傳出去又該如何?”
畫笙看著那口棺材只覺得頭暈眼花的,但還是抑制住心裡的害怕走到旁邊蹲了下去。“姨娘生前最放心不下三哥,屢次找我,說讓我同你親近一些,教你一些為人處事之道。而且她一早把你送去夫人膝下為的什麼?並非不愛你,疼你,而是知道你跟著夫人便是府中嫡長子,夫人孃家勢強,你跟著她才不會輸給任何人。”
顧淮洛依舊不為所動,繼續閉著眼躺著。身上的土埋了薄薄的一層,很快他就要去見娘親了。畫笙知道顧淮洛心性不壞,稍加引導便可走入正道,便滑下去也站在棺材道,“姨娘死的冤枉,你不想替她申冤嗎?”
眼睛突然睜開,顧淮洛起身坐起來,抿著唇點點頭。先扶著畫笙上去,自己才爬了上去,然後吩咐小廝可以蓋土了。“畫笙勸我兩次,我都記在心裡。”
“我喚你一聲三哥,便沒把你當外人。更何況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畫笙彎著眼睛勾了勾嘴唇,便依著規矩走到最後邊,繼續跟著起靈人的命令,跪下起身,跪下再起身。
次日天放晴,府中的白綢也盡數取下。畫笙眯著眼睛站在太陽下,心情不要太好,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打了個哈欠,“六哥,你打算站到什麼時候?”
宜蘇切了一聲便從院外走進來,“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背後長了眼睛,我不過來了片刻,你就能感受出來。”
“每個人腳步聲不同,你輕功不大精進,走路還有細微的聲音。雙腳不會距離地面很高,拖拖拉拉的很好辨識。”畫笙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快送進口中時便又停下,“已經半月了,路昭華還沒回來?”
“聽說已經在往回趕了,中間大約有事耽擱,所以還未回到京都。幹嘛這麼上心,莫不是……”宜蘇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的臉慢慢變紅,特意沒把話說完。
“我才不是上心,只是隨口問一句。畢竟他去的地方是百棠谷誒,那可是我家。”畫笙撇了撇嘴將頭扭到另一邊,只覺得耳根處都燙的可怕,她莫不是病了吧?
“得,說正經事。爹爹派人來告訴我,說三哥不吃不喝兩天了,讓你我一同過去勸勸。”他跟顧淮洛是死對頭,何時關系變得這般親密了,百思不得其解。
“正有此意。”畫笙起身回了屋子,搗鼓半天拎出來一個食盒,“盡是些滋補的東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宜蘇心裡更加不滿,可念及顧淮洛是病患,便也沒說什麼。畫笙如同摸陸飄家那隻黃耳摸了摸他的腦袋,“六哥乖,這好東西都給你留了一份兒。”
敲門聲又想起,顧淮洛躺在榻上只覺得吵的頭疼,隨手抄起床邊的矮凳丟了過去,“我誰也不見,都滾。”
“那個,我是來給你送些吃的。吃不吃的,好歹你也讓我看一眼放心啊。”顧風晴巴不得他不開門,省得他把怒氣撒到自己身上。
顧淮洛一聽是她便覺得頭更疼了,“我誰也不見,你走吧。”
顧風晴已經完成娘交代的任務,便挎著食盒扭著腰下了臺階,冤家路窄,正好碰上顧畫笙他們,“淮洛說誰也不見,六弟跟七姑娘還是原路返回吧。”
“見與不見都要盡力一試,大姐若是有事,就請先離開吧。”畫笙懶得同她糾纏,同她擦肩而過徑直上了臺階,“三哥,我是畫笙啊,你要不要吃些東西,我親手做的。”
顧淮洛聽到畫笙的聲音趕緊把手中攥著的綢布壓在枕下,然後起身開了門,“你怎麼來了?”
顧風晴見人家輕輕鬆鬆把人叫出來,只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哼了一聲便氣呼呼的離開了。
宜蘇見她離開這才上了臺階進屋坐下,“爹爹記掛你,讓我跟畫笙過來看看。沒了你,他蒸汽忙的跟陀螺似的停不下來,咱們顧家還指望著你過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