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媽媽當年,是不是也是為了肚子裡的她,才勉強和父親一起過的?
她在想,她似乎能夠理解媽媽的懦弱和堅強了。
曾小賢說,這世界上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女博士。
她覺得,這世上的三種人應該是,男人,女人,母親。
她以前曾親眼看過一個女人給嬰兒餵奶,當時甚至還有男人在場,她覺得不可思議,居然有女人那麼肆無忌憚將自己私密的部位暴露出來。
現在隱約有些明白,當一個母親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自己孩子身上時,她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就單單是位母親。
什麼愛恨情仇,和自己的孩子比起來,真的什麼都不算了。
洗完澡,江可可才發現,自己眼睛痠疼,剛剛的洗澡水裡,怕是混了不少淚水。
換好衣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肚子,心中的想法更加堅定。
左銘靜靜地坐在床沿,面色平靜,眼神卻有些空洞。
記憶的閥門開啟,肆無忌憚放出那些被他藏在心底,以為已經完全遺忘的記憶。
那些,最痛苦,最不堪的畫面,一一在腦海裡閃過,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張狂的笑聲。
左銘的手指緊緊抓著床單,腦海裡全是瘋狂殺戮的念頭在暴動。
不知何時,畫面定格在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上,媽……
他有快二十年沒有發這個音了吧?再過幾天,就是整二十年。
而後,畫面中那張慘白的臉,突然變成左薇的模樣,她倒在江可可病房門口,臉上帶著巴掌印,身下全是血色,妹妹……
再然後,那張臉又變成了江可可,她摔在地上,求他救她。而他腦海裡卻是嗜血的恨意,害妹妹流産的女人,正好用流産償還自己欠下的債……
最後,畫面裡的江可可身下全是血色,血水染紅了她的褲子,爬滿了她的白皙的腿。她張狂地笑著,質問他:你現在高興了吧?你害死了你的孩子!
不,不,沒有,他沒有……
他疼愛他都來不及,怎麼會傷害他呢?他不會那麼惡毒的!不會的!
“啪——”
一個耳光狠狠甩在他臉上,嘴裡很快有血腥味。有一個聲音在說:“你這個孽障!孬種!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突然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耳邊重複著:“放過我吧,求你放過我吧……”
這是,江可可的聲音。
她在他剛剛因為以為她流産而情緒失控時,問他能不能放過她……
緩緩回過神來,左銘緊緊抓住床單的手緩緩松開,感覺臉上輕微的痛感,是江可可在捏他的臉。
江可可看他眼神正常轉動後,立刻松開了捏他臉的手,假情假意拿紙巾幫他擦拭額頭上細密的虛汗,聲音柔柔地:“你如果熱的話,可以把冷氣調低一點的,我多穿點就沒事兒了。”
左銘抬眸,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帶著些許涼意。
這種涼意,和他平時壓迫人的冷意是不一樣的,那是一種從他內心散發出並反饋給自己的涼意,似悲涼,似荒涼,似蒼涼。
江可可被他看得心虛,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拿假流産嚇唬你,也不該再去找項梓宸,我、我本來是去和他徹底斷了關系的,他、他一見我就、就動手動腳了……”
左銘依舊沒說話,幽邃的瞳孔漆黑如妖夜,好似能將人吸進去。
江可可覺得有點怕,覺得他眼神黯淡,眼睛裡邊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