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何處不清晰的嗎?”
“嗯,那批從嶺西要調去前線的軍需,怎麼就莫名其妙的會失蹤了呢。”
“運糧官不是都說了嗎,是被山匪所劫,父親想太多了。”
萬恪卻是搖了搖頭,他怎麼看都覺得是有人故意所為,憑著自己坐了幾十年廷尉的位子,總是會對一些微小之處的細節特別敏感,這沒有證據,反而讓他更加有些懷疑自己的猜想。
萬芩吃完飯後便一直坐在書案前發呆,手裡握著那柄匕首來來回回的撫了半個時辰,銀朱和水蘇在她背後對了個眼努了努嘴,卻是誰也不敢上前勸一勸,這樣說不定反而更好,就讓她自己這樣待會兒,說不定過兩天就緩過來了。
萬芩卻是不知道她們的心中所想,自己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見他一面,她想看看他的傷勢,突然沒了父親,想來他再英勇無畏,到底還是個十九未及冠的少年,怕是也會慌亂不定和悲痛傷心吧,萬芩伸出手指在那匕首身的秦字上摸了摸,只恨如今他們相隔萬裡,自己不能在他身邊好好勸慰一番,也好讓他有個依靠,依靠嗎?自己……真的能成為他的依靠嗎?
可一直以來,好像都是他在照顧著自己啊……
無論是憑欄軒還是在邕都府衙,都是他一直在照顧著自己,可自己卻是什麼都沒有為他做過……
宗正司宗親大牢內,沈善看著面前跪在地上落魄髒亂的大皇子嘆了口氣道:“殿下這又是何苦,如今陛下……怕是……”
趙霖將貼在地上的頭抬起,面容雖然枯瘦,但仍舊正義凜然:“我知父皇不願見我,可我當真是被冤枉的,還有母親……母親不該被牽連……”
沈善無奈的搖了搖頭:“殿下若真是被冤枉的,如今怕是也來不及了……”
“大人,霖兒求您了!霖兒是您看著長大的,求您幫幫我吧,我只求能見父皇和母親一面……”
牢裡的皇子又是一個響頭磕在了地上,只聽的沈善心口發疼,大皇子是他從小教大的,最是體貼懂事,可如今……沈善又長嘆了口氣:“罷了,我盡力一求就是了,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多謝老師!”
沈善看著那身影,負手出了門,可憐的孩子,何苦生在了皇家……
西北邊境的上谷城,大軍駐紮,戎狄奔逃,如今已然是一片祥和安寧。
城牆之上,秦白易一身藏青錦袍,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難得他穿一次這麼文雅的儒袍,仰頭喝了口手中的北地高粱酒,辛辣之感浸透喉嚨,不禁嗆的他眼角含淚泛紅,看了看頭頂又圓了的月亮,秦白易輕扯了下嘴唇,五月出徵,如今已然是八月十五了,中秋嗎?月亮倒是圓了,可該團圓的人卻是沒了……如今當真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呵……邕都的冊封前幾日便到了西北,常定侯?中軍大將軍?他不稀罕,這些表面的安慰他不需要,他要的是一個解釋!要的是一個真相!
仰頭又是一大口酒入喉,邪笑一聲對月道:“老頭子,你看看你守衛了一輩子的大良,如今變成什麼樣子了……你在前面打著仗,他們在後面給你脊樑骨戳刀……呵,值嗎?”
秦白易倚在城牆上,腳畔堆了五六個酒壺,就著夜風吹著腦門,卻是怎麼喝都不醉,身後突然有人給他披了個鬥篷,秦白易回身就看到了張白皙清秀的臉,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揚著桃花目輕笑道:“你怎麼來了?”
宋澄見他眼尾紅暈,臉頰通紅,周身酒氣肆虐,便知他喝多了,伸手給他攏了攏狐裘,低聲勸道:“將軍……回去吧。”
秦白易卻是不理,仰頭又喝了口酒,勾唇笑道:“你知道嗎?你長得真像她……”
宋澄看著眼前妖冶的魅惑的秦白易,只覺心中一痛,順著他的話接道:“將軍說我像誰?”
半晌不聽見回聲,抬頭看去,便見秦白易看著月亮出神,烏黑的長發被風吹得發梢輕輕的拂過了他的臉頰,通身邪魅的氣息好似妖孽一般,彷彿下一秒他就會飛出天際。
宋澄正看著秦白易的背影愣神發呆,便聽到了他輕聲的呢喃:“芩兒……”
“將軍喝多了,該回去了。”
秦白易回身笑著看了他一眼,輕聲應道:“好。”
可宋澄卻是知道,他不是在應他,而是在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