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姐在畫展結束的時候突然闖進來,我正打算趕她出去,擾亂了言先生的行程實在抱歉。”保安稍稍欠身,態度恭敬地朝來人打報告。
時亦筠掌心沁滿汗水,背後似乎能感受到一股輕微的壓力,順著她的脊背攀爬,逼迫著她回過頭去。
那一定是極冷的,漠然的眸。可是記憶裡的茶色眼瞳,卻是時時融盡飛揚的神采。
時亦筠又覺得這人不是他。
直到眼前實實切切地出現一張清瘦陌生的臉,時亦筠才徹底確定這個顯然是畫展主人的男人,不是他。
時亦筠的眼神開始變得迷濛不解,怎麼可能?哪裡出了問題?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面前的青年畫家,低奢的單色羊毛衫,加長米黃棉大衣,黑色長褲,休閑白鞋;黑色微卷的短發細碎利落,五官清冷雋秀,沒什麼表情,眼神平淡如水。
男人雙手插進大衣口袋,靜靜看著她,像是等待什麼。
保安神色不明地看著兩人,不斷緊張地拭汗。
時亦筠猛然回身,走近那幅畫。
她完全看清了。
習慣主體偏右的構圖,下石上樹,左部濃瀑輕嵐如仙境繚繞。岩石上粗狂的披麻皴用法驚心,濃密幹燥。古松卻又巧工,細膩優雅。整幅畫看起來確實給人以無比強悍稚拙的既視感,細節處卻又溫柔細膩動人。
時亦筠看向畫中落款。
言澍。
一字之差,差之千裡。
那男人已經一言不發地走到時亦筠背後,卻還是什麼都不說。
時亦筠緩緩轉身,“對不起,言先生。”聲音低沉失落,她又極慢地彎下腰,“打擾你了。”
言澍動了動嘴唇,“你叫什麼名字。”
時亦筠一愣,還是如實報上姓名:“我叫時亦筠。”為了避免尷尬,她又添了幾句,“言先生的畫很好,下次有機會可以合作,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等等。”
時亦筠愈邁動的腳步生生停下。
言澍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畫上,表情封凍,紋絲不動。就在時亦筠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聽時,他開口道:“這幅畫,你看到了什麼。”
“言先生要聽實話嗎?”時亦筠問。
“嗯。”
“我看見了兩個人。”
保安疑惑地站在一邊,努力鬥著雞眼兒在那畫上找人,卻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怎麼會有人呢……”他念叨著,漸漸將畫看了進去,只覺得美麗逼真猶如仙境,但那古松的畫法,倒是略顯突兀。
言澍的眼神有輕微的變化,卻又迅速被那一片大海般的冷淡神情淹沒。他懶於深究女人話中的含義,只目送著她疾步離開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