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房間裡只有繁歌和晰瑤、沈靜瀾三個人了,沈靜瀾這才敢開口,問出自己的疑惑:“餘總監,繁歌到底是怎麼了啊?”
她都快憋死了,顧君時和林墨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這兩個男的她誰都不敢問,可她真的很想知道繁歌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醫生會說她是“發病”?她和繁歌認識那麼長時間,繁歌一直都很正常,從來沒聽說過什麼病啊!
晰瑤看著沈靜瀾紅腫的眼眶,覺得有些事情不需要瞞著她。晰瑤坐到剛才顧君時的位置上,目光停留在繁歌清秀的面龐上,嘆氣:“是ptsd。”
沈靜瀾一頭霧水:“ptsd?是什麼……”
“ptsd,是創傷後應激障礙,是一種隨機發生的病。是一種由異於尋常的威脅性事件或者災難性心理創傷引起的延遲出現並長期存在的應激相關障礙。”晰瑤機械地背出這一醫學名詞,在過去的這幾年,她和林墨還有顧君時,將與這個詞有關的一切都牢牢記在心裡,比起感冒發燒這種常見病,他們更熟悉ptsd。
“威脅性事件……心理創傷……”一長串的東西聽得沈靜瀾雲山霧罩,只能記住幾個詞,她下意識地開啟手機去百度這個名詞,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讓她心驚膽戰!
沈靜瀾雙手扣著手機按在胸口,緩緩走到病床的另一側,靜靜地看著繁歌,此時的繁歌睡得如同嬰兒一樣平靜,她的面板本就白皙,經過一番發病急救後,那白皙的顏色失去了健康的色彩,變得蒼白。
她喜歡笑,她的笑聲清脆悅耳,恬靜爽朗,笑容總是溫柔和煦,彎下的眼睛像是弧度優美的月牙,清澈如清瑩透明的泉水。她和林墨的性子很像,溫溫緩緩,周到細致,哪怕只見過一面的人,也會覺得和她相處很舒服。
她會用葛花泡茶給大家醒酒,會在辦公室養文竹的水裡加一點鹽,也會告訴公司的保潔阿姨用小蘇打和白醋去清理洗手間的水槽,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像讀了百科全書,總會不經意地幫大家做一些事,微不足道,無人注意,但切切實實受到便利。
她廚藝很好,琵琶成熟的季節,她會買上許許多多的琵琶,在家裡熬成川貝枇杷膏,裝在小玻璃罐裡分給同事們,也會時常做些可口的小點心給大家品嘗。
她一直羨慕沈靜瀾在設計上的天賦,所以她努力學習,想要好好提升自己,對於設計的態度認真卻不功利,哪怕進步得慢一些也要一步一步走得紮紮實實。她在這個圈子裡並沒有什麼名氣,不喜歡聚會,不主動社交,她的作品沒有太高的評價,但上市後也不難售出。江映辰曾說,她所有的設計都能看到恬靜溫柔的愛意。
她柔和大度,溫書之禮,端莊和緩,完全不像是從小鎮裡走出來的姑娘。
沈靜瀾靜默地看著她,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心口像是有人拿著柔軟枝條一下一下地抽打,悶悶的疼……
沈靜瀾無法想象,繁歌到底經受了些什麼,威脅……災難……心理創傷……醫生不是說她已經快要康複了嗎?所以,她到底是經歷了多麼可怕的事,才會一見到那個人便無法控制自己,發抖甚至嘔吐,直至昏死過去……
晰瑤抬起頭看著沈靜瀾,微笑輕嘆:“靜瀾,謝謝你,這兩年在輕塵,幸好有你在繁歌身邊,和你一起,她一直很開心,這兩年繁歌能夠恢複得這麼好,你幫了很大的忙……”
“我沒有……”沈靜瀾一邊擦眼淚一邊搖頭,“我不知道她生病……都是她在照顧我……”
晰瑤莞爾,還想安慰沈靜瀾幾句,未及開口,便忽聽見外頭走廊裡傳來林墨一聲怒吼:“顧君時!你個混蛋!”
晰瑤和沈靜瀾對視一眼,齊齊一滯,迅速起身往外頭跑。
兩個人沖到病房門口時,看見顧君時正扶著牆從地上站起來,碎發胡亂地散在額前,臉龐發腫,嘴角掛著血絲。
而林墨站在走廊中間,雙手緊緊握成拳頭,青筋暴起,胸口劇烈的起伏顯示了他此時的怒不可遏,眼眶發紅,瞳孔裡的怒火滾滾翻騰,如同滾燙的巖漿要從火山中爆發而出。晰瑤甚至聽見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晰瑤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像是有什麼東西扼住了她的喉嚨,使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與林墨認識近十年,他一直是溫文爾雅,言笑從容。
上一次見到林墨露出這副表情,還是在五年前。繁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兩天滴水未進,林墨一拳錘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半杯水灑了一片。他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渾身散發著可怕的氣息,紅著眼睛開車一路飈到醫院,直接沖進葉茗辦公室,一巴掌狠狠地甩到她臉上。
他那一巴掌用了極大的力氣,震得葉茗耳膜嗡嗡作響,險些昏過去。
晰瑤氣喘籲籲地跟過來時,只看見林墨雙眸中透著無盡的恨意,他咬牙切齒地對葉茗怒吼:“我林墨,從來不打女人,可是你怎麼可以這麼狠毒?你不怕遭報應嗎?”
晰瑤急忙跑上去,兩行淚從他臉頰緩緩滑落,她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
他是林墨啊,永遠溫潤如玉的林墨,永遠善良和煦的林墨,竟被逼到如此地步……
可當時葉茗卻還能雲淡風輕地扔下一句:“是她自己沒有警惕性,怎麼怪到別人身上?”
眼見著林墨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晰瑤一個箭步死死沖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腰,她懇求著,哀求著,死死禁錮住他使他動彈不得。
晰瑤瞭解他的憤怒,也能體會他的恨,但是她不能讓他在憤怒中做出後悔的事,她一樣恨葉茗,但是就算不為她自己,為了繁歌,她也不能讓林墨出什麼事情。那時候的繁歌,哪裡再經得起一點點的傷害……
“求你了,林墨,我們回去好不好……”晰瑤急得眼淚一直往下掉,溫熱的淚水浸透林墨胸前的衣衫,他身子一滯,聽見晰瑤哭著說:“我們回去吧,繁歌如果要找你找不見怎麼辦……她會著急的……她都兩天沒有吃東西了,你忍心讓她著急嗎……”
她感覺到林墨的身子逐漸放鬆,不再那麼僵硬,她看到林墨的的拳頭逐漸松開,手指無力地垂著,這才松開手臂抬頭去看他。
晰瑤從未見過那樣悲慼的林墨,他的聲音如同千年不化的寒雪一般冰冷,他說:“葉茗,你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