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不過六點多鐘，外頭就已經黑透了，黑色的天空像是一塊巨大的黑布，將整個世界都罩了起來，月亮黯淡無光，一顆星星都看不到，黑壓壓的一片，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顧君時和林墨、晰瑤三個人幾乎是同時趕到醫院，沈靜瀾蹲在牆角哭得不知所措，繁歌已經被推進診室半個小時了，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她怕得要命。
淚眼朦朧中看到三個人齊齊向她跑來，她撐著牆站起來，看清來人後整顆心都彷彿有了著落，擦著眼淚說：“繁歌還在裡面……”
顧君時面色鐵青，眉頭緊鎖，冷聲道：“進去多久了？”
沈靜瀾哆哆嗦嗦地答：“半個小時了……”
顧君時死死瞪著緊閉的診室，見它一點動靜都沒有，心急如焚，恨不得一腳踢開門闖進去。
晰瑤走到沈靜瀾身邊，撫著她發抖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別哭，你先跟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了？”
顧君時和林墨齊齊看向沈靜瀾，沈靜瀾被他們看得更加心慌，抽抽搭搭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兩個剛到那個餐廳，然後就有個人叫繁歌，好像和她認識……繁歌一看見她就開始發抖，我覺得不對勁，就帶她出來了……誰知道一出來她就暈了……”
顧君時準確地抓住重點，厲聲道：“那個人是誰？”
“我不認識……”沈靜瀾努力地回想，她記得她聽見繁歌叫了她的名字，“我聽見繁歌叫她……葉什麼的……好像是……葉茗？”
“葉茗？！”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地尖叫出聲。
沈靜瀾一下子就蒙了，瞠目結舌地望著面前三個人一模一樣的表情，眼淚都忘了流。
林墨臉色鐵青，壓著自己的情緒，再次確認：“你確定沒有聽錯？她叫葉茗？”
“嗯……應該是……”沈靜瀾自認識林墨以來，他一直都是溫和從容的，哪怕是在經歷廣告拍攝現場著火的時候，他都能夠絲毫不亂，從容不迫地疏導現場，她從沒有見過他這副神色。
晰瑤看著林墨，右腳往地上用力一跺，細高的鞋跟在地板上發出尖細刺耳的聲音，她怒火沖沖：“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她見到楚東旭都沒有直接暈過去，除了葉茗還能有誰能讓她這個樣子！”
這時，“咔嚓”一聲，診室的門開了，一位約莫五十歲的男醫生走出來，診室外的四個人急忙走上前圍住醫生，顧君時急切道：“鄭大夫，她怎麼樣了？”
林墨也心急如焚：“是啊鄭大夫，我妹妹怎麼樣了？”
鄭大夫摘下口罩，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道：“剛打給她打了一針，已經穩定了，可能睡得時間會久一些。”
四人齊齊鬆了一口氣，鄭大夫疑惑地問林墨：“顧小姐不是已經三四年沒有發病了嗎？這兩年來做心理諮詢的次數也在逐漸減少，明明已經很穩定了，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她突然又發病，還這樣厲害？”
“她……”林墨思緒有點煩亂，嘆氣道：“鄭大夫，等會兒我去您辦公室跟您詳細地說吧？現在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
鄭大夫點頭：“可以，不過要保持安靜，她現在需要靜養。”
“好！”顧君時應了一聲迫不及待地就往裡面跑，其餘三人也趕忙跟過去。
繁歌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勻，胸口規律地起伏，只是臉色還很難看，蒼白毫無血色，嘴唇也幹裂地有些起皮。顧君時在病床邊坐下，為她掖緊被角，把額前的碎發撥開，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沈靜瀾看著繁歌此時躺在病床上安然無恙地睡著，揪著的一顆心忽然一鬆，不爭氣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正在沈靜瀾擦眼淚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節奏強烈的音樂在此時格外地刺耳，顧君時皺了一下眉，沈靜瀾立即轉過身小聲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葉蓁的聲音：“靜瀾姐，你們在哪裡啊？餐廳的服務生說來了兩個人又走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阿蓁啊！是，我們剛才去過了……”沈靜瀾來到醫院只顧得哭了，完全把葉蓁和向文語忘記了，這會兒她們兩個應該已經到了餐廳，沈靜瀾為難地轉頭看向顧君時，想要請示他的意思。顧君時感受到她的目光，向她看了一眼，沈靜瀾立即知道應該怎麼做了，拿著電話跑出去繼續接聽。
葉蓁在另一頭著急道：“我剛才怎麼聽服務生說你們有誰生病了？是怎麼回事啊？而且林總他們也沒有到，是不是繁歌姐……”
“呃……阿蓁啊，今天可能沒有辦法一起吃飯了……”沈靜瀾想了想，既然葉蓁已經知道了一點，那也只能真假參半地哄她了，“是繁歌身體有些不舒服，現在在醫院，林總也在這邊，所以你和文語好好吃飯，我們以後再約吧！”
一聽繁歌生病，葉蓁著急地叫起來：“怎麼會突然不舒服？林總都過去了一定很嚴重！你們在哪個醫院，我們現在就過去！”
“別別別！不用了，不用過來！”沈靜瀾急忙阻止，“阿蓁，你知道，既然林總都過來了，那肯定……嗯……也在啊……繁歌現在需要靜養，人多了反而不好……”
沈靜瀾覺得自己那一聲停頓停得很有藝術，她知道向文語肯定在葉蓁身邊，雖然有些秘密瞞著小姐妹不太真誠，但是大老闆不發話她們也只能對小姐妹不真誠一下下了。她相信，葉蓁一定能從她那一聲藝術性的停頓中意會到一切都是上頭的指示。
果然，葉蓁沒有辜負沈靜瀾的信任，只停頓了一秒鐘就立刻破解了暗號，回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們再找時間過去吧……”
沈靜瀾完成任務，把手機開了靜音才躡手躡腳地往裡面走。
房間裡的三個人誰也不說話，一片寂靜，只有懸在牆壁上的空調不斷地吐著熱氣，發出輕微的聲音。沈靜瀾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靠著牆壁站著，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忽然，顧君時站了起來，其餘三人都看向他，他眉心微蹙，神色很是複雜，他微微垂下眼瞼，對林墨說：“林墨，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林墨靜靜地對上顧君時的眼睛，顧君時眼底的猶豫糾結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顧君時避開他的探究的眼神，默然地向外走。林墨與晰瑤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沉睡的繁歌，轉身跟上顧君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