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天夜裡,爆豆般槍炮聲開始連綿不絕炸響。
翌日天剛放亮,就有手持令牌的東殿指使叫開了府門,傳東王口諭:調各王侯府所有車參護牌刀手入營聽差。
趙杉聞訊,披衣而起,即讓敏行照冊傳齊在府外值宿的巡更護衛,全部交給指使帶去。
安排完了,亦無心再睡,將那隻愛爾蘭人肯能送的西洋望遠鏡拿出來,出了府門,登上門前的望樓。
但見城外東南方向煙塵滾滾,成片的紅色潮流自東面連綿群山的山巔上蜂擁而下,將山麓中黑壓壓的營房帳篷團團圍住。
雖相隔數十里,趙杉卻彷彿有幻覺般,依稀能聽到真真切切的人喊馬嘶兵器交加之聲。
鏗鏘腳步聲傳來,趙杉回頭,見黃雨嬌頭包紅巾,身著短衫長褲,風風火火的上了樓。
趙杉幾步上前,伸手摸著她隆起的腹部,說:“你身子都這麼重了,走路行事還這樣由著性子沒輕沒重,也不怕傷著孩子。”
“誰身上的肉隨誰,沒有那麼嬌貴,硬實著呢。”
黃雨嬌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搶過她手裡的鏡筒,向著東南方瞭望。看了一會兒,用手捶著護欄,道:“打得真痛快啊,只怨肚子裡的來的不是時候,不然定要披掛上陣,連砍他十個八個,出出心裡的悶氣。”
“是誰又給侯爺夫人氣受了?”訥言端了菊花杏仁茶來。
前番趙杉在洞庭湖遇險時,船沉落水,被腥水嗆到了嗓子,因治得不徹底就落下了咽嗓不舒的病根。從天醫李俊良那裡問了個清熱利咽的偏方,每日早飯前喝一杯新沏的杏仁菊花茶。
當下,訥言的話音剛落,黃雨嬌便把鏡筒一擱,怨聲怨氣地道:“還不是你嘴裡的侯爺麼?一去四個多月,連個口信都沒有。”
訥言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趙杉,趙杉把茶喝了,讓她端著茶盤下去,將在東府見到侯謙芳的事說與黃雨嬌。
黃雨嬌吃了一驚,立時便就由怨轉憂,急切地問:“他還是囫圇圇的?沒掛彩見紅?”
趙杉道:“沒有掛彩見紅,就是囚首垢面鬍子拉碴,再不是你口裡的那個繡花枕頭了。”
黃雨嬌紅了眼圈,嘴上卻依然硬氣得很:“管他如何,我說他是就是。中看不中用,繡花大枕頭。”
趙杉想起侯謙芳那日從灶房裡出來時那副滑稽的模樣,不禁嗬嗬笑道:“我看也可以叫個花格大圍裙。”
黃雨嬌看著趙杉,忽的冒出一句話來:“你也該有個枕頭或者是圍裙的。”
趙杉收住笑:“你又在瞎說什麼?”
黃雨嬌顰眉凝諦,篤定道:“我不信你就願意被禁在這石冷水寒的牢籠裡,孤衾獨枕過一世。”
趙杉視著她懇切希冀的眼睛,慢慢垂下眼皮,走去護欄邊,雙手握緊橫欄,長長的吸了口氣,說:“既然當初選擇走了進來,就不能也不該再有他想。”
“以你的性子,果然就甘心?”黃雨嬌冷冷一笑,道:“只怕是你知人而不自知。連我都看出來了,你幹嘛要自蒙在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