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杉牢牢站定並不接話,接連嘆了幾口氣,輕步下樓去了。
“自蒙在鼓。”趙杉反覆在嘴裡唸了幾遍,悠悠而道:“若真是如此,也算是好事,到底是能省去不少煎熬呢。”
許是因為黃雨嬌的話,趙杉這一整日都有些蔫蔫艾艾,連未嘗曠過的英文課都沒去上。只在後園的鹿舍跟鶴籠前徘徊。
兩年前出生的幼鹿已然長大,正在與新“招贅”來的“夫君”親暱地靠在一處,悠閒地看著成群結隊來往飛舞的蜂蝶。相比之下,那隻在冬天失去配偶落了單白鶴就顯得落寞許多,將頭蜷在翅膀底下,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
趙杉用手輕撫著它細長的白頸,愛憐道:“你若是覺著在我這裡太單了,就送你去找你的夥伴。”
那鶴似通人語,引頸昂頭,“嗝嗝嗝”叫著,串成支如泣如訴的鳥語獨唱。
皓月當空,趙杉背靠著假山石,仰視燦燦銀河。手裡擎著的望遠鏡筒,時而對著玉盤似的滿月,時而對著忽明忽暗的北斗七星。
急促的馬蹄聲穿牆入耳,敏行匆匆來稟:“東王與北王來訪,已到府門前。”
“這三更半夜的跑來做什麼?”趙杉好不疑訝,忙起身去廳裡拿了件外褂穿上,出門迎接。
楊、韋二人俱是身著戎裝,腰帶上掛著洋造手槍跟鏡筒,後面跟著同樣是身著短衣長褲的文臣武將及東北兩殿的尚書、僕射等隨從。
楊秀清將手裡的馬鞭扔給隨從,道:“今夜與妖營決戰,特來借你府上的望樓一用。”
趙杉聽說是借望樓用,連聲應著,忙讓人提了燈籠出來,引著拿著松油火把的衛兵去樓中點燈。
不一刻,五層望樓就被照耀的宛若白晝。侍女們又搬了座椅,端了茶水上樓。
楊秀清貼著護欄而站,斜向東南方看了不過一刻鐘,就將手裡的鏡筒放下,掉過頭問:“這裡還是太遠太低了些,可還有更佳的去處?”
韋昌輝道:“城南的報恩寺中的琉璃塔,有九層二十餘丈高,且距七橋甕也更近些。”
“那就快讓人去安排。”楊秀清看看趙杉手裡的黑皮鏡筒,說:“天妹既也關心戰況,就一同去吧。”趙杉應了。
太平軍一向視僧道為異類,洪秀全入南京後的次日,即下旨強制城中所有僧尼道士還俗。城中大大小小近百處寺廟、道觀旬日間就人去屋空。昔日僧眾如雲香客如織雲煙繚繞的大報恩寺也不例外。
因多年無人打掃維護,寺廟之中的殿宇屋舍早已破敗不堪,枯枝爛葉堆積蒿蒺雜草叢生,狐兔狸貓等野物穿堂過殿橫行。
奉命打掃的兵丁們行動敏捷,將雜草野物清理得乾乾淨淨,把殿堂屋舍收拾得整整齊齊,使這座千年古剎在人前又重新煥發出些雄渾氣象。
趙杉站在聳入雲端的琉璃塔下,藉著各層塔樓裡新點起的的輝煌燭火,抬頭仰望,見塔頂的包金還在,但塔身的琉璃構件跟各層塔簷簷角上懸掛的風鈴已缺損許多,還有貼於外壁上的白瓷磚,也都有了深深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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