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讓唐媽媽拿來一件玫瑰紫對襟錦襖和一條蜜合色厚緞裙給趙杉穿。
趙杉聞到襖裙上濃烈刺鼻的脂粉香味,憶起數年前與黃雨嬌、蘇三娘在桂林妓館尋人的那一番悲喜經歷。未料今日為求脫身,竟要扮起妓女來。心中好一陣噓嘆,拿著襖裙尚在猶豫。頂頭一陣寒徹入骨的北風襲來,把她擊得全身發抖,只能快速把襖裙穿上。
紅鸞上了樓,復彈起琴來。
趙杉把頭髮擦乾梳好,方才有心思聽琴。那琴音初時婉轉流暢,後來,漸露惆悵悲聲。
趙杉問唐媽媽:“你家姑娘是為何事憂心?”
唐媽媽嘆息道:“是為明天的才子佳人會。這會原本是秦淮河岸各樓館的姑娘們為爭花魁娘子的名頭集體出錢出資所辦。遍邀城裡的文人秀士乘船悠遊於河上,雙方各派人選比試吟詩作畫鼓瑟吹笙等等逐項技藝,以決高下。今年因為長毛洶湧而來,陸制軍父子為安人心,提出由官府來辦,地點就設在陸家的私宅。河上的樓館都散了,只有紅鸞姑娘不肯走。我想她還是想再當一屆花魁吧。”
趙杉聽到這才子佳人會由陸建瀛父子所辦,心想要是隨著紅鸞去,或許能見到黃雨嬌跟敏行,就自薦說:“勞煩媽媽上樓告訴紅姑娘,我也略通些詩書,明日陪她去或可稍幫些忙。”
唐媽媽將她端詳著,道:“我看你像個機靈人,不過,這紅姑娘外表生得柔弱,內裡卻是個火烈性子。你在她身邊說話做事可要萬分仔細。”
趙杉款款屈下左膝,口中柔聲道:“謝媽媽教導提點。”
唐媽媽滿意地點點頭,道:“好,就是有這般的眼力見才好。我去給你問問。”提衣攬裙上樓,少頃,便扶梯向她招手,道:“上來吧。”
紅鸞依舊撫著琴,問道:“你都會些什麼?”
趙杉極力排除琴音干擾,把《離騷》通篇背了一遍。
“詩呢?”紅鸞又問。
趙杉又流暢的背了《長恨歌》《琵琶行》《蜀道難》三篇。
紅鸞停止撫琴,眼睛中放出兩道冷傲的光束,道:“都是些坊間口口相傳的名篇大作,背得熟記得牢也沒什麼。”
趙杉淺淺一笑,道:“姑娘還想聽什麼,只管說出名字來,我盡力一誦便是。”
紅鸞將玉手一擺,道:“不必了,只你剛才背誦的這些應付那些酒囊飯袋也夠了。你明天就扮我的侍女隨我去吧。”轉頭又對唐媽媽道:“我累了,要去躺一躺。媽媽安置她吧。”說完,挑起門上的硃紅暖簾,飄然而入。
唐媽媽帶趙杉去到樓下的廂房安歇。趙杉請她找了一身丫鬟侍女所穿的裙襖,以便明日穿著。
第二天早飯吃罷,就有總督府的車駕來接紅鸞,趙杉隨她上了車。
馬車北行一段,又轉向東行,進了一條青石鋪地的寬巷,在一處高闊的門樓前停住。
頭梳雙丫髻,身穿淡青色棉襖淺灰色棉裙的趙杉頭前下車,又扶了內著錦衣繡裙外披大紅色團絨斗篷的紅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