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那樣的靜。
黑發男人的眼睛裡似乎還殘留著理性的觀察,微微抿起的唇線卻已經無聲地透露出疏離背後的真誠傾慕,一個淡淡的微笑在他臉上轉瞬即逝,他俯身親吻喬治娜的手背:“夜安,我親愛的女王陛下。”
還沒有等喬治娜回答,他又緊接著抬起頭,一雙明亮而專注的眼睛極為大膽地凝視著大英女王的容顏,彷彿嘆息般地道:“你無法想象我有多麼地思念你,喬治娜。”
上帝知道當他獲悉五朔節事變之後,他有多麼希望自己能夠生出一雙翅膀,就這樣飛回倫敦城裡陪伴著她,然而他的邏輯思考告訴他,那是她一個人的戰場,她並不需要多餘的陪伴,只需要他遠遠地離開城裡,令她沒有後顧之憂。
理智上,他知道那是正確的;情感上,他的思想正與他的判斷背道而馳。
但他只能竭力用意志去抑制自己真實的情感,而這顯然比他原本認為的,要痛苦得多。
他從沒有比那一刻更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然而來自於腎上腺素的幹擾作用隨後消退,他又十分慶幸自己並不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屋子裡的燈光並不明亮,但歇洛克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喬治娜低頭吻了吻他的側臉,這才發現對方的雙頰被夜風吹得冰涼,還有幾絲新鮮玫瑰和青草的氣息,也不知道在外邊的花園中站了多久,又是如何說服邁克羅夫特在這個時間點放他進入女王的寢宮的。
“我可以,因為我也是這樣的思念著你。”喬治娜的笑容更加甜蜜了一些,兩人對視一眼,由她搶先說:“而我發誓,這將會是唯一也是最後一次,我指的是把自己置於危險中這件事。”
【福爾摩斯的缺點之一,如果你能把它叫做缺點的話,就是在自己的計劃實現之前,絕不願把它告訴任何人。】
——顯而易見,親愛的女王陛下深得兩位福爾摩斯的精髓,叫歇洛克無法責怪。
他並沒有被安慰到,但一顆無處安放的心總算安穩了下來,隨後轉移話題道:“好吧。雖然有些遲了,但你不妨猜一猜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親愛的。”
歇洛克說著摸了摸喬治娜柔順的金發,目光和語氣中都透露著毫不掩飾的縱容。
無法改變的是,除了女性的身份之外,她是一位帝國的女王,世界從來不會對她溫柔,政治更加不會對她溫柔,即使在他眼裡,女王就是一個女人,而不附加其他意義。
她必須堅不可摧,那麼他就不能成為她的弱點,而是要為她舉起劍。
“禮物?”喬治娜饒有興致,輕輕挑了挑眉。
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將歇洛克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後者十分配合地轉了一個圈,手工定製的套裝妥帖地穿在他的身上,十分合身。
喬治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杖上,一把很有些年頭,考究而又典雅的手杖,“裡面裝了什麼?一把小提琴?還是手風琴?”她問,“老實說,我真想不出比這些更獵奇的了,或許你可以。”
歇洛克聞言大笑了起來。
他罕見地沒有再賣關子,修長的手指按動轉動手柄上的按鈕,這把象牙琺琅的黑木手杖很快拆分成了一杆充滿機械美感的燧發槍和一柄鋒利的匕首,用來防身再好不過了。
“下一次我會考慮在裡面裝上一套東方茶具。”歇洛克玩笑著說,他把手杖複原,隨手甩了一個漂亮的棍花,然後遞給了喬治娜,“但願你沒有真正使用它的機會。”
“這是祝福?”喬治娜掂了掂手杖,是她適合的長度和重量。
“我更傾向於,這是我的願望。”
喬治娜微笑不語。
夜已深了。
蟬鳴配合著微風,那盞朦朧的燈火也終於滅了。
白金漢宮前的一倆馬車內,邁克羅夫特雙手交疊抵著下巴,一絲冷淡的微笑在唇邊轉瞬即逝。
“走吧。”他用手杖敲了敲車壁。
王室,或者貴族的婚姻,大抵上是與所謂愛情無關的,即使是自認為嫁給了愛情的那位亞歷山德麗娜公主,也不過是憑藉著自己的身份和大英的強大,方才有幸獲得了誠心如意的婚姻。
可做為大英女王,喬治娜卻沒有同樣任性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