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楚,她對於‘福爾摩斯’的感情,但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樁不可能的婚事,而我們親愛的女王陛下也不是喬治親王那樣的人。”
“對於您的觀點,我個人表示部分贊同。”邁克羅夫特看似贊同地稍微點了點頭,然而羅伯特.皮爾爵士還來不及高興,他又繼續說:“但令人遺憾的是,幾年前我就曾當面提醒過陛下這一點,顯然她對此表示虛心聽取,且絕不接受。”
邁克羅夫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一副拿喬治娜沒有辦法的樣子,兩位同樣被女王陛下支使得十分順手的政府官員交換了一個眼神,竟然生出了幾分感同身受。
羅伯特.皮爾爵士不由地發出一聲嘆息,只覺得發際線也跟著後移了一公分。
邁克羅夫特卻是隱蔽地露出一絲微笑。
他話鋒一轉,接著說:“況且與其考慮女王陛下的婚事,目前漢諾威的事務或許更要緊一些,無論是荷爾斯泰、普魯士或者奧地利,沒有一個不對漢諾威虎視眈眈。”
羅伯特.皮爾爵士果然被轉移了話題,皺眉道:“是的,尤其是普魯士這個原本只是偏安於東北一隅的小邦,近年來它的發展非常令人驚嘆,又與西班牙王室聯了姻,反而是奧地利受到了關稅同盟的影響,顯而易見地被孤立了起來……女王陛下的意思是?”
邁克羅夫特緩緩地說:“陛下並不希望看到一個統一的德意志。”
這自然也是大英政府一直以來對於德意志問題乃至世界問題的處理方式,平衡比起統一更符合大英帝國的利益,只是喬治娜女王的“新大陸計劃”一經確定,位於舊大陸的歐洲難免讓人有些鞭長莫及之感,無論是死對頭法國、新興的普魯士、還是野心勃勃的俄國,都不可能不趁機謀利的。
喬治娜同樣也在因此感到煩惱。
早前的舞會已經散去,最後一輛承載著賓客的馬車也離開了,白金漢宮的大門轟然合上,在淩晨前歸於一片寧靜,只有花園中偶爾傳來的蟬鳴,陪伴著她窗臺前的一盞孤燈。
第 113 章
那是在白金漢宮二樓的臥室, 喬治娜正靠在窗邊沉思, 她的手裡拿著一份來自普魯士的被查封的《萊茵報》,是早年的卡爾.馬克思先生所主編的報紙, 但她目光卻沒有停留在手上, 而是沒有焦點地望著月光下的樹影婆娑。
普魯士那位既提倡民主和自由又反對立憲與議會的國王威廉三世去世不久,他的繼任者腓特烈.威廉四世同他那位來自巴伐利亞的王後結婚近二十年卻沒有子女, 王位很有可能將會落到威廉四世的兄弟威廉.路德維希身上, 但他們繼承權相當靠近的侄兒一家由於接連有了大英女王和西班牙女王兩門顯赫親戚的緣故,在普魯士宮廷的話語權一時大增。
這或許就是能夠利用的地方了……
當然,目前為止德意志邦國的實力從表面上看, 依然以奧地利為首, 盡管奧地利的首相梅特涅在歷史上毀譽參半,但在他下臺之前卻是保守主義最後的輝煌。
但奧地利在梅特涅極力維護君主專.制的高壓統治下, 保守勢力最終抵抗不了歷史的浪潮, 已經有了衰落的趨勢;普魯士卻恰恰相反, 越發保守的腓特烈.威廉三世已於柏林去世,洪堡的教育改革卻已經為遲到的工業化飛速發展奠定了雄厚的科學技術人才基礎,只要新國王不是過分愚昧,崛起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大英政府出於歐陸平衡的考慮,卻不再支援奧地利。
事實上, 她無法對人直言德國崛起、美國強大,就像她不可能憑空將電子算機甚至航空母艦這種超越時代的技術交給皇家學會的那群科學家去研究, 而且即使是那樣他們也很難獲得有價值的研究成果,因為目前的技術水平正是桎梏著喬治娜腦袋裡那些高科技産物的罪魁禍首, 就好比你沒有辦法教會一個不會取火的原始人去烹調一頓精緻的法式大餐那樣。
她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根據現有的科技水平,最大限度地啟發那些大多數在歷史上已有過人之處的科學家們,給予他們最優厚的科研環境和人才待遇,並且努力普及和發展教育,為十年甚至百年之後做準備。
喬治娜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一路走來,她曾面對太多艱難的抉擇,而她也清楚地明白,未來的路將充斥著更多的荊棘和殘忍,但她必須堅持下去,也必須足夠堅強。
在暖色調的光影中,春末夏初的微風拂動淡色的窗簾,側坐在窗臺邊的一張沙發椅上的金發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報紙,身體微微向後靠去,抬頭仰視星空。
她似乎陷入了某種情緒裡。
金色的眼睫在她碧色的眼睛裡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令她的神情看上去有幾分浪漫的憂鬱,而她捲曲的長發安靜地披散在白色的純棉睡裙上,漂亮得沒有任何攻擊性。
遠遠看去,正像一隻美麗的、嬌弱的小鳥。
然而事實上,她卻是一隻獅子之類的猛獸,她的智慧和勇氣足以征服世界。
——這正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走進房間時所看到的景象。
而正如那些強大的猛獸該有的警覺性那樣,門扉翕動的輕響顯而易見地驚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喬治娜,她的神態倏地一邊,右手下意識地去尋找距離最近的武器,但在看到來人之後,她繃緊的神經又很快地放鬆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也染上了幾分柔軟的意味。
“晚上好,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喬治娜微微一笑,“但願這一次的旅行讓你感到愉快。”
“正相反,它有那麼一點兒令人失望。”歇洛克回答道。
他穿著一件深色外套,深得幾乎跟今晚的夜一般,顯得他在月光下的身影更加瘦削和修長,而隨著他走近窗臺邊亮著屋子裡唯一一盞明燈,那淡黃色的燈光照在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勾勒出一種韋爾內筆下油畫般的靜謐和優美,使得今晚的月色都彷彿帶上了莫名的繾綣和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