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了這件當著巡遊時的無數倫敦市民, 以及皇家近衛軍為此次巡遊佈下的重重兵力, 而膽大妄為到無所顧忌的刺殺活動,邁克洛夫特的臉色頓時難以避免地陰沉了下來。
事實上, 對於他這樣習慣於將每一件事完全掌控的人來說, 這種情況失去控制的感覺總是極為不美妙的,尤其是在新女王巡遊如此重大的活動中, 他竟然還讓人混進了近衛軍——還是一個特徵不算隱蔽的哥薩克人!
看在上帝的份上, 這一屆的近衛怕是隻能充當擺設了吧!
這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白金漢宮的大門關閉之後,邁克洛夫特的下屬們立即行動了起來,而直到女王陛下清醒過來、又花了些時間梳洗, 基本的調查結果已經被呈給了他:不列顛聖殿騎士的全力反撲, 再加上一些來自境外的、專門以刺殺為生的遊兵散勇,便構成了殺手的名單。
如果可以, 任何一方勢力都不願對於國家名義上的君主下這樣的死手, 而聖殿騎士卻不管不顧地做下了這樁大案。
一方面, 喬治娜女王上位的種種改革和新政顯然大大觸犯到了他們的利益,足以迫使他們鋌而走險;另一方面,這也說明瞭不列顛聖殿騎士的名冊上還有那麼一部分看不清形勢、卻又傲慢自大的蠢材,才能讓他們內部透過這樣荒謬的計劃。
但不得不說的是,雖然整個計劃十分粗暴, 但這場刺殺所選擇的時機,以及那名近衛軍中的不起眼計程車兵, 確實安排得十分巧妙,巡遊的終點白金漢宮的大門口, 可以說是女王陛下最放鬆也最無法自保的位置了,沉重的黃金馬車、華服美飾都是最有利的桎梏,而在他們自認為解決一場刺殺之後,那把暗處的刀子才悄無聲息地接近了自己的目標。
感謝上帝,聖殿騎士總喜歡用那些哥薩克人。
也正是由於其明顯的體徵和女王陛下敏銳的感官,這才在所有人暫時鬆懈和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讓喬治娜得以僥幸逃過了一劫。
想到了這裡,邁克洛夫特說道:“如您所見,聖殿騎士動用了他們在軍部的力量,將這一個殺手鐧有預謀地安排進了我們的普通軍隊,做為一名顯而易見帶著他國血統計程車兵,又在今日倫敦城裡最繁忙的時候,理所當然地被緊急抽調負責巡遊的街道護衛工作。”
喬治娜語氣冷然:“給我那個人的名字,我保證會盡快安排他下到地獄裡去!”
邁克洛夫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回答說:“那恐怕您無法如願了,因為那人已經先走一步了,搭上通往那兒的快車。”早在第一時間,他的人就查到了對方的所在,然而當他們抵達時,目標人物剛好飲彈自盡,“但也不是毫無線索的,因為這位無關緊要的軍部官員,曾經在滑鐵盧戰役時效力於科頓將軍麾下,而這位將軍一直以來都被懷疑是聖殿騎士的重要人物,您之前更是否決了對於派他前往埃及的提議,改派了其他人頂替了他的職位。”
“科頓將軍?我似乎想起了這樣一個人,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與巴麥尊勳爵一樣離開權力中心有那麼一段時間了吧。”喬治娜將唇線抿成了一條不悅的直線,繼而冷笑了一聲,“呵,聖殿騎士!”
“確實是這樣。然而如果他們願意,在城裡依舊具備一定的能量。”邁克洛夫特的口吻有些遺憾,“我之前就有種感覺,那就是我們在整件事上,彷彿一直被人牽著走,無論是一開始從內部進攻的最終刺殺,還是之後我們派人調查,他們並沒有留下任何行之有效的證據,所以能夠以叛國罪論處的,也只是有限的幾個人。”
聖殿騎士在世界各地紮根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據說他們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馬其頓的亞歷山大大帝時期,幾乎每一個已經發生或者正在發生的影響世界格局的重大事件,在那背後都有著這個紅色十字的影子,更有甚者就如現在的俄羅斯帝國,王位的第一繼承人亞歷山大王子、沙俄的大公爵閣下就是一名半公開的聖殿騎士,說明他們已經掌控了這樣一個世界上數一數二的超級大國。
幸運的是,不列顛的聖殿騎士顯然沒有沙俄那麼猖獗,而他們缺乏道德感以及過分狂熱的行事風格也令許多人認為這個團體不過是在打著“建造完美世界”這一藉口,大行資産掠奪的暴力手段,滿足一己私慾,這令一部分聖殿騎士開始對於自己的理念産生了懷疑。
但極少有人能夠成功脫離這個團體,除非死亡,從這點上看,前聖殿騎士、如今為喬治娜在美國活動的愛德華多.柯伊爾先生,不得不說是一個幸運兒。
如果時光倒流數百年,回到伊麗莎白時代的話,這些人有幾顆腦袋可能都不夠砍的,可是隨著時代和社會的發展,人們自我意識的覺醒,君權神授正逐漸失去它的權威性,就如同貴族制度的蕭條和沒落那樣。
而大英的王室在近年來頻繁發生變動,也令當下的君主制顯得格外不穩固,促使一些野心家失去了對於王室的敬畏。
喬治娜眸色微微一深,將手中的酒液一飲而盡,然後做出結論:“是莫裡亞蒂,這是他留給我的‘禮物’,挑選心理薄弱環節,讓我們明明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卻無從下手,這都是他的風格。”她停頓了一下,擰著兩道秀美的眉繼續說:“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沒有。如果是死了的話,為什麼還要如一道陰影籠罩在這座城市上空。”
“或許那是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確實也是一個天才。”邁克洛夫特如此評價道。
——詹姆斯.莫裡亞蒂絕不是什麼好人,但確實是一個天才,犯罪的天才。
“或許是吧。”喬治娜忍不住回想起那個夢魘,但她很快闔了闔眼,將耳邊回蕩的虛無的狂笑聲壓在心底,向邁克洛夫特說道:“所以我由衷希望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能夠加入進來,幫助我們尋找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邁克洛夫特有些意外地看了喬治娜一眼,隨後便恢複了往常的平靜,說:“我知道了,陛下,一切將會如您所願。”
或許即使是莫裡亞蒂本人,也沒有能夠想到他萬無一失的計劃居然會功敗垂成——天知道為了打聽到喬治娜女王年幼時曾經對某種特定的花粉過敏,以及在其中摻入足量的迷藥和聖殿騎士根據鴉片不小心研究出來的新式毒.品,他們花費了多少功夫——所以今晚的舞會除了尤其熱鬧之外,一如既往地令人盡興而歸,沒有發生多餘的波折。
雖然沒有一直跳到淩晨三點鐘,但舞會還是足足進行到了深夜,而卸去妝容和華服的年輕女王,則在霧氣氤氳中享受著改建後的白金漢宮、最為令人舒適的一處設施,一座大理石砌成的人工室內溫泉。
可以說,如今在女王的宮殿中,再也沒有了什麼負責倒酒的僕人不會為你上菜、管家也不可能為你放洗澡水之類的不通情理的規矩,因為這座宮殿內的任何一名僕人,都深深記住了一個永恆的真理:永遠不要違抗女王陛下的命令,永遠。
——這倒是相當值得那些內閣和議會的官員們去效仿的。
而既然聖殿騎士還有力氣反撲,那就說明她清剿國內該勢力的力度還不夠強大,以至於讓他們有多餘的妄想存在。
聖殿騎士!聖殿騎士!
喬治娜一邊用手臂輕輕拍打著水花,一邊不經意地想起,似乎人類歷史上最為偉大的發明家愛迪生先生,正是聖殿騎士北美分冊的重要一員,這一點也是他在電流之戰中能夠最終獲勝的重要砝碼。
那麼,她是否可以請邁克爾.法拉第爵士帶領他的研究小組,提前把愛迪生最為重要的發明電燈給鼓搗出來?顯而易見,這樣的行為盡管顯得卑劣又不堪,但可以用最簡單有效的方式,將未來的北美聖殿騎士按倒在壯大之前。
抱歉,她還不是真正的聖人,無法為芸芸眾生一一考量得失,她能做的只不過是握緊她手中的權柄,將前進道路上的每一根荊棘和每一塊頑石盡數踹開,哪裡管的了它們將會上到天國,還是去往地獄。
結束了思考,她從水中走了出來。
光裸的女體如同古希臘時期的雕塑,每一寸似乎都昭示著完美,然而習以為常的格溫只是面不改色地將一件浴袍替她披上,又拿了一塊幹布,安靜地替坐到了貴妃椅上查閱情報的喬治娜擦幹濕發。
喬治娜開啟一個特製的絲絨箱子,大約有女士們的首飾盒那麼大,區別只是那上面有一把只有她本人能夠開啟的鎖。
她用拆信刀挑開其中一封信封口的火漆,展開看了一眼,“啊,這裡有格林特的來信,我親愛的格溫,看來他在美國過得風生水起,與我精心挑選的那位前聖殿騎士、現在的北方軍火商柯伊爾先生相處很好。”
喬治娜口中的“格林特”指的是格溫的兄弟,他們三兄妹都是從小混跡於巴比倫巷的孤兒,受不了收容所裡暗無天日的生活,也無法忍受那些奇奇怪怪的收養家庭,寧願在白教堂區磕磕絆絆地長大成人,至少兄妹三人不需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