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坦聽了更加驚訝,一臉疑惑,半晌沒說話。
袁簡見狀,忙出來打岔:“我們素知你老家故裡即在臨淄,此次是回家省親嗎?”
李春風一聽,明白袁簡原來也是知道這個皇甫坦的,遂向他報以會心的一笑。
皇甫坦這才回過神來,怯聲答道:“正是。許久未曾返家,甚是想念。今日正在山上採藥,因峨眉山有些草藥是沒有的,這裡卻有。不想正遇著二位。”
袁簡接著說道:“履道先生修行日久,醫術將會越發精湛,治病救人更不在話下了。”
皇甫坦更加驚異道:“連我的字號都知道啊?見你二人年紀輕輕,卻如此博學廣聞。但為何面容憔悴,一身狼狽之相啊?”
袁簡聽了這話,禁不住上下打量起自己。果然是塵土滿身,那身衣服早已又舊又髒。還未等他開口編說辭,那邊的李春風早早開了口:“哎,你有所不知,我倆幾乎是一路乞討才走到臨淄的。”
袁簡聽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剛想解釋幾句,那皇甫坦已驚問道:“何至於乞討?”
“你有所不知,”李春風已開啟話匣子,收不住了:“我二人是從金國的五國城回來的,一路潛行至此。因為是潛行,所以走的都是小路,風餐露宿,因此才如此狼狽。”
皇甫坦聽罷,已驚得無以複加,背的草藥簍不知何時已從肩頭滑落,兩眼呆滯,一語不發。
李春風見他這個樣子,不覺好笑,又繼續滔滔不絕道:“在五國城,我們還見到了原來的陛下。哎,真是不忍卒睹,不忍細說啊。”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皇甫坦在那邊廂,還未等李春風的話音落下,已開始一字一頓的咬牙切齒的念誦起了嶽飛的《滿江紅》,眼中已噙滿了淚水。
李春風和袁簡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麼大,兩個人互換了個眼神。袁簡朝皇甫坦努了努嘴,然後用手指點了點李春風,又搖了搖手指,示意他別再說了。
“難道你們倆是從北國一路逃回來的嗎?陛下他好嗎?”皇甫坦帶著哭腔問道。
“哪還有好啊。”李春風張口就答:“披頭散發,形同囚徒,生不如死啊。”
皇甫坦聽了,頓時仰面朝天,渾身顫抖,大聲哭喊道:“你們為何不救陛下於水火啊?”
李春風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加上想起了趙桓的慘狀,也馬上止不住的眼淚直流,哽咽道:“哪裡救得?能救還用等到今日嗎?已經準備返宋的宣和太後還對陛下發誓說,如不救他回宋,情願雙眼失明呢。”
聽了這句,皇甫坦反倒止住了哭,找了一塊山石坐下,請他們倆也一同坐在了一起,開始詳細問起這一段。於是,李春風和袁簡就你一句我一句,原原本本的把當日的來龍去脈詳細的說給他聽。
皇甫坦聽到一半時,邊聽邊流淚,又喟嘆良久,而後咬牙切齒道:“面對辱母之仇,喪國之恨,不致力於恢複失地,直搗黃龍,卻關起門來耍威風,一味的粉飾太平。”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李春風和袁簡也知道他說的是誰。這話正中李春風下懷,他連忙附和道:“可不是嘛,有仇不報,有苦也說不出,還準備煞有其事的為受辱的宣和太後改年齡呢,簡直是混淆視聽,掩耳盜鈴。”
“改年齡?如何改?”皇甫坦反問道。
“虛長十歲唄,以說明韋賢妃去金國時已年老色衰,沒有嫁人生子唄。”李春風答道。
“真是荒唐,豈能堵住眾生的悠悠之口啊。”皇甫坦一臉不屑道:“而且所發的那個雙目失明的毒誓,只怕是臨安的陛下不可能替她實現了。”
“怎麼可能實現呢?”李春風越說越來勁:“不光實現不了,報應也會隨之而來。過不了幾年,韋賢妃,也就是宣和太後,就會真的雙目失明瞭。而且可笑的是,全大宋也只有履道先生你可以醫得了呢。”
皇甫坦一臉詫異道:“何出此言?莫非你是在故弄玄虛吧?”
“是不是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李春風哼笑了一聲:“臨安的陛下會大貼皇榜,為母治眼疾,而且宣和太後本人還會夢見是一位道士治好了她。因此有人便推薦了你!”
“小兄弟,你幾乎像是在說天書啊。”皇甫坦除了驚異就是疑惑,失聲叫道:“你說的猶如未蔔先知一樣,如此的話,你二人就可以去揭皇榜啊,豈不是可以天下揚名了?”
在一旁的袁簡終於開了口:“我們就如同李淳風和袁天罡一樣,可以預知前世今生,可是我們不會治病啊。像眼疾這種區區小病,履道先生只用一支銀針,即可手到病除了。”
“對我來說,治眼疾確實是手到擒來的小事情。”皇甫坦晦澀的一笑道:“如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定會去取那重金。不為別的,只為去到那宣和太後面前,看她的笑話去。但是我只會為她治好一隻眼睛,如若她讓我為她治好另一隻,我就只好對她說:留下那一隻治不好的眼,用來牢記你的誓言吧。”
“高!實在是高!”李春風向他一豎大拇指,高聲叫道:“不愧是得道的仙人,就這麼辦好了。聽著就解氣。”
“只是你們二人去臨安,這一路乞討著過去,有辱斯文吧?”皇甫坦突然收住話頭,改為探詢他倆了。
“我兄弟二人從金國一路潛行,此去臨安,實在是有重要的事。與人有約,不能失信。所以就是討著飯,也要過去。因為不可違背誓言啊。”袁簡話中有話的謔笑道。
“此話言之有理。”皇甫坦心領神會的笑了笑,便伸手往懷中摸去,然後竟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
他一臉嚴肅的說道:“難得與二位一見如故,蒙你兄弟二人不疑,開誠布公的將陛下北狩的情形說與我聽,一解我這幾年的怨憤。這布袋裡是一些銅錢,是我平日裡為一些富戶看病所贈的銀錢。本來是要送去山那邊一家獵戶的,他上山摔斷了腿,我給醫好了,在家臥床休養期間不能打獵,一家老小斷了口糧,今日原想送去補貼他的家用。相約不如偶遇,現在我就將此銀錢轉贈你倆好了。如能省著花,去到臨安是夠了。獵戶那邊我明日再送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