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州府時天才剛剛燒起紅雲,橙紅色鋪滿天際,染得遠方的青山綴上豔麗的金環,野雀四處盤旋,在屋簷下來來回回的蹦跳,梧桐樹四季茂密,擋了一部分傍晚的霞光,在庭院裡留了一個缺。
已經把廚子這個職位很好消化的阿福,變著花樣給他們做菜,寧辛安批準了他去醉仙居拿食材,一來二去的,便也認識了嚴浩,兩個粗壯大老爺們竟起了廚子英雄末路的心心相惜感。
襄州沒有宵禁,夜晚卻也沒有冀州熱鬧,依山傍水,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在各家都冒起炊煙的時候,方青山才會從不知道哪裡冒出來。平日裡可憐的四喜都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和街坊鄰居打得交道多了,本就惹人疼愛的小團子口齒伶俐,小嘴像抹了蜜一樣甜,大家都不介意多備他一個小娃娃的碗筷。
這回家裡人多了起來,四喜每天有人接他放課,林承辛還會教他練功,回府還有備好的飯菜可以吃,短短幾日功夫,就跟吹了氣兒似的圓了一圈。
三人剛從府門進來,阿福揮著新鮮摘下的萵筍,健壯的阿福也墮落的吹圓了一圈,笑眯眯的像個炊事班的頭頭,嚷嚷著很快就能開飯了。
四喜最喜歡阿福做飯的時候去撿些邊角料吃,揹著小竹簍就要跟著去,被林承辛手疾眼快的拽住小竹簍,四喜糯糯的回頭,無辜的看著一臉挑然的林承辛。
試圖萌混過關:“二哥,我想去幫阿福叔叔做晚飯給你們吃。”
寧辛安在一旁幸災樂禍,四喜最痛苦的就是做功課了,而他的二哥最喜歡的就是督促他做功課。
林承辛板著臉,挑眉毫不留情,拎著小豆丁往堂中去:“功課做好了便放你去。”
四喜還想討價還價,小胳膊小腿的四處蹬,寧辛安同情的看著他,笑得沒心沒肺。四喜不高興的嚷嚷:“我要大哥陪我做功課!”
“???”正準備去喂一把雞飼料的寧辛安沒反應過來,林承辛轉頭看她,手裡還拎著四喜,唇角微勾,像喚小狗一樣朝她招招手。
“過來。”
四喜小盆友原以為有人一起和他受罪會好玩一點,結果他被夾在大哥二哥中間,兩個人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作文章時,四喜悲泣。
他感覺大哥二哥像隔壁黃嬸家的大貓,自己就像是被他們逮住的耗子!
尤其是他的大哥,瞪著她那雙好看的大眼睛,仔仔細細的挑他的錯處,旁邊的二哥也是一臉嚴肅,但是和大哥比起來真是和煦多了。
這次的文章題名是《手足》,四喜悲慼戚的寫下:“吾有二兄,兩人同心,其利能將吾斷筋,同心之言,吾悲慼戚!”
然而兩位兄長根本就沒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寧辛安無聊的翻看四喜的史論,看得昏昏欲睡,真不如去喂雞來的有趣。
林承辛站在櫃前翻看些文紙,時不時清咳,聲音裡滿是忍不住的笑意,寧辛安被他吸引過去,繞到他身後,墊腳想看清他手裡的東西:“你在看什麼?”
他將手上的文紙背在身後,用足夠兩人聽得清的聲音附耳:“看你欺負我的證據。”
兩人靠的極近,寧辛安偏頭看了一眼四喜,後者還在認認真真的作文章,被他的氣息包圍,寧辛安發現她竟然已經不再抗拒他的親近了。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似是身份暴露之後,又好似是在那之前,她歡喜於他,為他的腳步翩躚,為他的親近而歡欣。
林承辛欺近吻了吻她的耳後,寧辛安驚訝的抬頭望他,手捂上被他親過的地方,仿似燎原的星火,又癢又熱,透過掌心一路燒到她的五髒六腑。
“你今天第二次對我毛手毛腳了!”寧辛安不自在的低頭,不敢去瞧他的神情:“我可是你的大哥!”
明明是斥責,聽進他的耳裡卻像是軟噥的嬌嗔,哪怕是眼前的人兒一身男裝,斂去骨子裡的柔媚,面容溫潤如玉,卻也引得他不住的去勾染她。
“哥哥也可,”林承辛暗中伸出右手,勾起她低垂的腦袋:“對我毛手毛腳。”
她的臉皮才沒有他那般厚,堂中門大敞著,隨時都會有人進來,她退後一步脫離他,一把搶過他身後的文紙,裝作雲淡風輕:“我看看這是什麼。”
開啟折疊的文紙,寧辛安禁不住笑了,眉眼清清亮亮。
泛黃的宣紙上,畫得歪七扭八的小人兒端坐著,粗略的線條勾畫的形象圓不成圓,方不成方,只能憑借勉強算得上符合的發冠,認出那是少年時期的林承辛。
還自我感覺良好,畫的右下角簽上了她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