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現在出發去艾山,晚上還要安營紮寨真的就是去喂猛獸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一頭熱的林大少爺丟回了林府,不管什麼事都第二天再說。
送走了林子澤,寧辛安轉身回西廂時,卻意外的碰見了林府正主林國正,那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對她和藹一笑,顯然是等了許久了。
寧辛安雖疑惑著此行的目的,但也大方的前去拜見:“林大人。”
“小公子,”老人和顏悅色,沒有一點傳聞中在商場上的淩厲氣勢:“老夫在此等候已久了。”
果不其然,寧辛安處變不驚:“不知林大人找我有何事?”
林國正雙手背後,常年看盡商場風雲的銳利雙眼落在她身上,他倒是很驚訝這小公子從容不迫的氣度,彷彿早有準備,在這奸詐的商場裡混的久了,看誰都帶著心計,畢竟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林國正找上門來定沒有什麼好事。
“聽子澤說,小公子準備回襄州了?”
“是。”真是小看了林子澤這個大嘴巴,寧辛安回道:“本想明日向您和老夫人辭行,是我失禮了。”
林國正對這個小郎君還是很滿意的,有著同輩二郎們沒有的靈氣聰慧,在府中也從未仗著恩公這個身份肆意妄行,對下人也是彬彬有禮,與他的兩個兒子也是玩的甚好,是一位品行上佳的青年才俊。
“幾時出發?”“決定初八那日辭行。”
“既然小公子已經下定決心,老夫也不好留你,屆時定會備上薄禮為公子送行。”林國正笑道。
寧辛安禮數卻沒有這麼多講究,也不忸怩作態,笑眯眯的應下:“那就麻煩林大人備多一點了!”
一向不茍言笑的林國正被她不做作的話語逗樂,氣氛變得輕鬆起來,仿似一對尋常父子在交談家常。從未有過的貼心歸屬感讓林國正惘然,年輕時未參與過孩子的成長,沒體驗過為人父的喜悅,孩子長大了隔著淡淡的親疏,這種尋常人家的聊天真的是久違了。
“老夫許久未與年輕郎君如此輕松交談過了,”眼裡含笑:“商場如戰場,奸詐心計四橫,每個人變著法子來謀財,不露聲色的背地下手,小公子這種爽朗倒是難得一見。”
寧辛安毫不謙虛的接下誇獎,第一次跟人要錢還被誇的,她也很高興:“有可能是環境使然,京都雖好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得不虛偽,襄州那個地方雖然是個窮鄉僻壤,但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街坊近鄰都是老實人家,倒是沒有什麼爾虞我詐心計四橫。”
見眼前的老人家對她所說的頗感興趣,寧辛安也滔滔不絕:“襄州許是經歷了饑荒,那些年來餓殍遍地,所以現在活下來的人都活在當下,對倖存的人也多有包容,國家太平人民安樂,襄州只是盛世的一角縮影。”
“襄州方州長愛民如子也是一個善談的儒子,若是你們相見了定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林國正和藹的笑著看她:“聽小公子說的,這襄州倒是個好地方,以後有機會定會前去拜訪一下方州長。”
“甚好!”寧辛安笑眯眯的:“我在襄州經營了一座酒樓,到時京都首富一定要給我坐鎮呀!”
林國正大笑著應下,許是笑的猛了還咳嗽了好一會,寧辛安內心複雜的看著眼前已經呈現衰老跡象的中年男子,流水般無情的歲月在他那枯瘦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淺淺的皺紋,頭發梳的很認真沒有一絲淩亂,可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發夾雜在黑發中清晰可見,這個曾叱吒商場的男子終是抵不過歲月無情的蹉跎。
沒有安慰也沒有同情,寧辛安就在一旁靜靜地等老人咳嗽完畢平靜喘息,偶爾從外牆傳來幾聲狗叫,氣氛變得安靜下來。
平靜了許久,林國正抬頭看向賞月的少年,他鮮少在人前露出滄桑脆弱的模樣,此時也不介意了。
“小公子,”寧辛安聞聲回頭看他,黑夜裡男子的白發格外刺眼:“寧母可有告訴過你第一次遇見子染時的情形?”
驚訝於他提及往事,寧辛安點點頭:“十三年前在包子鋪前遇見的。”
老人躊躇著,一向嚴厲的眼神裡悲傷淺然蔓延,仿若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當時,”林國正緩慢開口:“只有他一個人嗎?”
“是。”
眼前的人陷入了無言,過了許久才像是回神一般,言語間強裝鎮定卻透著一股悲涼:“原來是這樣,多謝小公子。”
十三年前林承辛還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奶聲奶氣連跑都跑不穩,烏溜溜的眼睛轉啊轉,記憶中那個小孩單純幹淨,如此招人疼愛的團子在遇到寧阿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林大人,為何饅頭會從京都流失到襄州?”
“十三年前,老夫人帶著孩子探親回來返京,途中遇了賊人,慌亂中孩子被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