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的遠山上, 碧瓦飛甍在繚繞的霧氣中顯得影影綽綽。
最高的主峰上雲海翻湧,狂風席捲,但再囂張的風,一靠近紅衣袈裟的青年,就偃旗息鼓,順服無比。
青年坐在石桌前,臉上紋滿了經文, 一直蔓延至胸膛,隱沒入衣服裡。他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佛性的莊嚴感,然而,若有人直視那些經文, 必會陷入無盡的迷障中, 永墜殺戮,不得解脫。
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個棋盤,接連的落子聲在空寂的山巔上回響。
忽然, 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慢慢碎裂成齏粉, 棋子上留存的半縷魂魄發出一聲慘叫,隨之炸裂。
青年漫不經心地張開五指,手中的粉末飄散在空氣中。
棋盤上九枚活棋,代表了九淵的九個堂主。如今, 死了兩人,安堂主, 西北王, 九枚活棋尚存其七。
下一刻, 青年身上的經文彷彿活了一般,不停轉動著,似要脫體而出。隨後,經文光芒大作,謝嘉樹的身影在光影中漸漸成形。
“有趣。”他的聲音猶如清風過耳,了無痕跡。
經文彷彿變成了無數人臉,扯動嘴角,化作一個個詭異的笑。
……
今年的春天似乎特別短暫,天很快燥熱起來。
京城熱鬧依舊,似乎與尋常無半絲不同。但若細看,就會發現往日飛揚跋扈、昂首挺胸的權貴子弟紛紛作出了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西市斬首的地方血流了滿地,首當其沖就是忠順王府,除了原忠順王妃不知所蹤,幾名子嗣無一倖免,地磚縫裡殘留的血漬都開始發黑發臭。
帝王寢宮前,地面上一條巨大的裂縫橫貫東西,深不可測,彷彿擇人而噬的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令人望之生畏。
有人說,這是靖安侯世子為了救駕,一劍劈出的。出處已不可考,朝臣們大多數僅一笑置之。少部分想的深些,不免懷疑有人在為靖安侯世子造勢。
畢竟,靖安侯帶兵進宮救駕有功,已是京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然而,令朝臣們不可置信的是,在禦前伺候的內侍和禁衛軍向來自覺高人一等,眼高於頂,連朝中大員都不放在眼中,面對謝嘉樹卻表現得卑躬屈膝,小意殷勤,實在令人費解。
靖安侯世子的影響力,以一種莫名的方式席捲整個皇宮。
幾天後,氣色逐漸好轉的聖元帝召開朝會。
西北王謀逆,收回西北已勢在必行。
然西北民風彪悍,西北王與安氏更是在西北經營了二十七載,儼然已將之當作屬地,牢牢抓在手中,西北官員及武將對其唯命是從,要收回並非易事。
針對是否出兵討伐西北,群臣各抒己見。
主和一派規勸應徐徐圖之。
“西北王已伏誅,西北當以招安為主,何必發起戰爭,陷百姓於戰亂之中?如今海清河晏,為了區區一蠻荒之地,致使生靈塗炭,殊為不智!”
“如今韃靼日漸壯大,西北與韃靼比鄰,若對西北用兵,恐韃靼趁虛而入。我朝軍士多年來對抗韃靼,保家衛國,何必叫他們再白白流血犧牲?當以安撫為主。”
不少年輕的武將卻熱血翻湧,力主用兵。
“西北王勾結邪道,欲致陛下於死地,其心可誅!不討伐無以振超綱,不討伐無以揚君威!”
“西北乃大景國土,怎能怕流血犧牲而置百年基業於不顧?只有快刀斬亂麻,將西北打怕,方能在西北建立新的秩序!”
兩方爭執不下,忽聞一聲碎裂聲響,眾人俱是一靜,垂手而立。
戴權躬身上前,輕手輕腳地收拾杯盞碎片和茶水。
聖元帝忽然看向九皇子,幽幽開口:“小九,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