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作天作地的小狐貍,還是這麼膽大包天,兩千人就敢直奔鷹澗峽救謝遠。
還有赤羽信中提到的羊皮地圖……
黑夜中,褚洄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冷漠奇異的弧度。
……
穿著北漢軍服的葉挽一行人沒有耽擱時間,徑直摸黑往山下趕去。
他們此時就在鷹澗峽不遠處的山岩之上,再過一會兒就能到鷹澗峽,只是被纏綿無盡的黑夜所擋,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漆黑。有了先前的教訓,兩千精兵沒有一個人點火把,皆是緊緊與前人相隨跟在葉挽的身後摸黑下山。
白日熱到極致,晚上冷的讓人發抖,一時間眾人還以為自己回到了西北的冬天。
段弘楊緊跟著甄玉和周建,一邊不住地往手上哈著氣。“早知道剛剛他們的中衣裡衣我們也別放過呀,雖然是北漢蠻子的東西,但是皮子厚實,在這麼冷的天氣下我們好禦寒啊。”他們現在已經套了北漢軍的毛皮外套軍裝,還帶著厚重的鎧甲,饒是如此在這裡還是被凍的夠嗆。
甄玉看了他一眼道:“少說兩句吧,多跑跑趕趕路就能暖和起來了。”
“我跑著路也是冷呢……”段弘楊搓了搓手,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剛剛一站其實有不少兄弟受了輕傷,好在沒有一個人重傷。皆是悶聲不響緊跟著大部隊下山。越是靠近山腳,越能感受到血液內融發的滿腔激動。兩千精兵中有不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其中不乏六年前、十年前參加過和西秦北漢大戰的勇武男人,只是戰爭停止之後便在隴西養精蓄銳,多多少少也缺了一點血性。如今沉寂了六年之後再一次踏足了戰場,不得不說每個人都激動萬分。
他們不愛戰爭,但是生者為兵,便越嚮往戰場。
更別說其中還有不少新兵,軍齡小於六年的,此刻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有少許方才手刃北漢人的都是從來沒有殺過人的新軍。
又走了許久,算起來他們已經連趕了二十個時辰的路,葉挽終於停下了腳步。“噓。”葉挽高高舉起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她夜視能力驚人,已經能依稀看到腳底鷹澗峽的輪廓,在黑夜風沙中矗立巍峨。
鷹澗峽與大昌平嶺緊緊相連,他們再繼續往下去就能直接走到鷹澗峽的頂端。
“動作小點,峽口外圍有北漢人把守。”葉挽輕聲對身邊幾人說道,再由身邊的人慢慢將訊息往後傳遞。
她率先放輕了腳步,伏低身子藉著黑夜和岩石的掩護,輾轉幾個側身來到了峽口邊上。
鷹澗峽的兩端都被巨石堵住,巨石外還重重把守著北漢士兵,起碼有上千人之多,看樣子是要把峽谷內的人生生地困死在內。
葉挽半蹲著踩在峽口,任由邊上的碎石滾落,吸引了下面奄奄一息的謝家軍計程車兵們的注意。
在黑夜的掩護之下,底下的人看不清楚上面的到底是什麼人,只是有氣無力地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響。
赤羽和甄玉也跟著葉挽走到峽口邊,示意身後兄弟暫停,找地方掩護一下等待下一步指示。赤羽敏感地聞到了滿鼻腔的濃鬱血腥之味,遲疑地問了葉挽一句:“要下去嗎?”現在天這麼暗,顯然是看不清楚下面的狀況的。據幾天前暗衛報告來的訊息,謝家軍如今缺水缺糧,靠著暗衛每日偷偷趁夜送去的一點食物過活,情況並不怎麼美好。
玉巖關這邊暗衛人數不多,所攜的食物和水對十五萬大軍來說不過是連牙縫都塞不滿的殘渣,只怕他們早就已經……
葉挽點點頭,率先施展蹩腳的輕功順著巖壁躍了下去,赤羽和甄玉緊跟其後。
風沙所擋,天色昏黑,峽內極近腥臭。
葉挽飛身而下,踩到一片黏膩之物,滑了一下連忙穩住身形,在黑暗之中對上了一顆已經腐爛發臭的頭顱。她眉頭緊蹙,立刻環顧四周,只是眼前的景象彷彿血海屍河般可怖,令人心驚。
緊跟而下的甄玉也踩到滑膩,整個人撲在了一具掛著碎肉的腐爛骨架上,白著臉強行忍住了溢位口的一聲驚叫。
“你們……是誰……”一陣嘶啞的彷彿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氣若遊絲,低迷惶然,似乎隨時會斷氣一般。
葉挽心情沉重地走過去,方才看清楚了那人的長相。
他面黃肌瘦,全身皮包著骨頭,身穿銀紅色鎧甲和武將服,歪斜地靠著另一個打扮模樣差不多的人。他目光遊離地在葉挽身穿的衣服上掃過,慘淡一笑。“終究還是等不到援軍了麼……來吧,殺了我吧,北漢狗賊……謝家軍,誓不為俘!”
葉挽嘆了口氣,從面色蒼白的甄玉手長拿過一個水壺,喂到那名武將幹裂的唇邊:“我們不是北漢人,是大燕人。我們是援軍,來救你們了……”
那人眼前一亮,連喝了好幾口水,隨即偏頭頂了頂身後的中年武將:“將軍,將軍,來……來人了!援軍來了!”他喝了幾口水嗓子也潤了不少,說話的力氣也增大了幾分。
隨著他興奮低沉的話語剛落,不少地方都此起彼接二連三地響起了粗嘎沙啞的聲響。只是怎麼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葉挽心頭鬆了口氣,還好,還有不少人還活著。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