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迤起身,雙手背後,從亭子裡慢慢踱出來,與子兮並肩而立,仰頭看了一下星空,道:“天下就要大亂了!”
“太子說笑了!”子兮淡淡一笑,並不看他,“這本就是亂世。”
“先五國總能維持平衡,然韓帝之後,必然失衡。”燕景迤也不顧她的嘲諷,聲音平緩道。
“明月公主嫁過來,這韓國還不是太子囊中之物?”看他一兩句話似乎也說不完,子兮邊譏諷邊後退,幾步之後,靠在亭柱上,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姑娘與明月公主情同姐妹,不陪著她留在燕國皇宮嗎?”燕景迤順著她的話,說起了她與明月的交情。
“我子兮可不是那籠中鳥!”子兮眼眸一閃,冷笑一聲。
“天下大亂,各國之間必將徵戰不斷,若子兮姑娘仍周遊天下,恐有性命之憂。”燕景迤道。
“太子多慮了。”子兮好笑,看著他被月光拉長的身影,突地就笑了,“子兮縱使身死異鄉,也不願此身困頓。”
“若仍給你自由呢?”雖驚訝於她的決絕,燕景迤卻沒放棄繼續勸說。
“太子當真小看我子兮了。”子兮站直身子,冷冷清清地看他一眼,“我豈是甘願與人共侍一夫之人?”
“姑娘何以如此決斷?”燕景迤皺眉,“女子終將嫁為人妻,且迤願與姑娘共享這天下,終有一日,迤為這九州之主,姑娘亦能長伴君側。”
“太子這般打算,明月公主可知?”子兮並不急著反駁,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明月她自是識大體的。”燕景迤一怔,隨即鬆了一口氣,笑道,“她那般喜歡姑娘,若能日日與姑娘為伴,必定欣喜。”
“可我不願!”子兮忽地斂了笑,淡漠疏離地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冰冷而無情,“我子兮不願!”
“天下徵戰不斷,姑娘甘願顛沛流離?”燕景迤仍舊試圖說服她。
“太子……”子兮低低一嘆,“子兮明白你的好心。”她如何不明白他確實有幾分保護她的心思在,只是,“子兮之命由己不由人!若此生能得遇一人,一生一世固然好,若不能,不如從不為情苦,為情困。若子兮此時真如了太子所願,那終有一日,你會看到子兮悽婉哀怨的神色,太子願意嗎?”
“不願……”燕景迤下意識地回答,他所認識的子兮,一直是瀟灑不羈的,她甚至可以睥睨這個天下,不是因為她有資本,而是她性情如此,一切皆不在她心罷了。這般想著,燕景迤笑了,“是我強人所難了,你應如一隻展翅的鷹,自由翺翔在這天空。”
“多謝太子!”子兮抿唇微笑,氣氛終於緩和下來。
子兮走後,燕景迤卻並未立刻離開,而是盯著天上那顆明亮的星星許久,最後唇角一勾,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到底做了什麼思量,也無人得知。
子兮從來了燕國之後,便一直沒離開,有時出城遊玩,偶爾上山看看有什麼珍稀草藥,有時不知與什麼人見了面,又說了什麼話。也總是神出鬼沒地不見蹤影。
天氣愈冷時,蘭彧也來了燕國。
這日,子兮從城外回來,剛踏進風院的門,便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院子裡。她挑起眉梢又快速落下,若無其事地往院內邁步。
蘭彧聽到腳步聲,緩緩轉身,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他眯了下眼睛,看著背負夕陽而來的子兮,迎了幾步。
“稀客。”子兮從他身側走過,斜斜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輕笑。
蘭彧失笑,輕輕搖了搖頭,看她大踏步進屋,利索地解下披風,扔給出來迎她的容顏手裡。她又接過容顏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把臉,旋身窩在搖椅裡,喟嘆道:“跑了一天,真是累死個人!”
“姑娘喝杯蜂蜜水,解解乏。”容顏笑著遞過來杯子。
“還是容顏心疼我。”子兮齜牙笑笑,容顏好笑著搖了搖頭。
蘭彧並沒有被冷落的自覺,在她對面坐下,看她幾個月沒見,又有些長開了的容顏。她方才進來,好似又高挑了些,襯得她更加消瘦了。他這般想著,便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