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恆聽得“小姐”二字,心下一驚,想起那會手下的綿軟,迅速睜眼看了那人一眼,果然看見蹲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的那個人,火光映照中,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小臉圓圓,下頦尖尖,可不是小姐是啥。
一時間,就那麼怔怔地看著,回不過神來。
那女子被他直勾勾看得不好意思,面上不禁有些熱,揮手叫身後的人退下,站起身來,輕咳一聲,“喂,我問你的同夥在哪裡?你不回答,傻愣愣看我幹什麼?”
“我看你,是想知道,那會罵罵咧咧罵得特別粗野的人是你麼?”
“是又怎麼樣?”
“你身為女子,怎麼可以罵出那麼粗野的話,你不覺得羞恥麼?你都沒讀過聖賢書麼?”
“什麼?羞恥?聖賢書?粗野?”那女子像聽到天大的笑話,格格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湊近常恆,在他還留著巴掌印的臉上,輕輕撫摸著,柔聲問,“還疼不疼?就憑你,一個盜馬賊,也配給本姑娘談粗野、羞恥、聖賢書?”
常恆躲開她的手,正色道:“我並非以盜為生,只因有急事,逼不得已才偶一為之。”
“哦,是麼?”那女子極有興致地望住他,“什麼急事,說來聽聽?”
“我不能說,反正是有急事。”
那女子長嘆一聲,直起腰身,“哎,你真是可憐,撒個謊都撒不好。敢做不敢當呢。”
“我說的都是真話,信不信由你。過幾天定會有人來救我,到那時候你自己就明白我說的都是真話。”
那女子直直站著,低頭看著躺在地下的常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這個總能說吧?”
“這個也不能說。”
“行,那你就在這馬廄裡躺著吧,本姑娘要去休息了。”說完,果然拿著火把出去了,常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暗暗叫苦,想想太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心裡又是焦急,又是擔心。
和親使團離開長安,忽忽一月餘,這日傍晚,一行人馬進了河西走廊的最後一站沙州。負責使團一路安全護衛的李將軍與和親使團領隊主婚使韓王首次達成一致,次日在沙城停留一天,把糧草食物和水補充足了,後天再出玉門關。
夜色深深,細月蛾眉。
綠柳和圓月早已睡熟,西行以來一直睡得很好的常久,這夜卻失眠了,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便披衣下床,悄聲出了屋,站在客棧的院子裡,抬頭仰望細月發呆。
一個黑影閃了一下,常久便覺頸子處一涼,眼睛餘光已掃視到一把寒光閃閃的劍架在自己肩上。
常久絲毫沒覺得害怕,只覺得莫名的惱怒,厲問,“你誰?!想幹什麼?”
有個聲音湊近耳邊,壓得很低,帶著狠厲,“閉嘴,別說話,往外走!”
常久心頭火起,站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