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程陸亦鄭重,“這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承諾。謝申,你給我記住你現在說的話裡每一個字。往後要再讓棠棠因為你受這種苦,甭管是直接還是間接的,我程陸就算拼了命也要打斷你兩條腿。”
他這話似是威脅,可往深裡一想,全是對至親之人的擔憂和無奈。
謝申執意要留下,程陸也不再多勸,去洗手間沖了把臉拿起衣服穿上往外走,臨走前還交待:“她從小就認床,在外邊兒睡覺特別不老實,你要是剛好醒著就幫她蓋一蓋被子。”
說完一想,自顧自拍了下腦袋,“嘖,瞧我這腦子,你還能不知道她那德性?行,那我走了,明天把她換洗衣服什麼的帶來。”
門被輕輕開啟又合攏,只有走廊過道上的光亮從門上方的玻璃窗上透進來,襯得病房裡幽暗靜謐。
江棠棠眼皮微動,半睜開眼,稍稍適應了一下黑暗的環境,輕輕出聲低喚謝申。謝申聞聲一怔,往床上看去。
她按開夜燈,另一隻手從被子底下伸出,蜷起食指朝他勾了勾。
謝申從外側走到床頭俯下身,將自己一根手指遞進她蜷起的食指,“沒睡著?”
“嗯。”江棠棠動了動身,“醫院的氣味我不喜歡,睡了一會兒就睡不下去了。”
謝申:“明天我把你那個香薰機帶來。”
“別別,”江棠棠阻止他,“旁邊還有一床呢,讓他們聞到又要說了。”
謝申抬眸往那邊緊閉的隔簾看了一眼,“我讓人給你換間單人病房。”
“不用那麼麻煩。我小江還沒給社會做多大貢獻怎麼能亂用醫療資源呢?你把那錢省下來折現給我多好。”
謝申想到她腿上的傷也不便亂動,不再勸說,垂眼低眸著,“還要在這兒住幾天,你這樣一直睡不著怎麼辦?”
江棠棠認真思考一番,“要不然你給我喂兩顆安眠藥?”
謝申蹙眉瞪她一眼,“胡鬧,你以為安眠藥這種處方藥是想買就能買到的?”
“這裡不是醫院嗎?”江棠棠一隻手勾著他脖頸往下,湊到他耳邊幫忙出主意,“你去藥房利用美色勾引勾引配藥的女醫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說著食指一收,將他那根修長的手指牢牢裹住,順帶丟擲個曖昧眼神。
謝申無言半刻,“我看你需要的不是安眠藥,是腦科的專家號。”
江棠棠作恍然狀,“是哦,讓專家幫我瞧瞧為什麼我這顆腦袋總是發出訊號問我們謝總腿怎麼越來越長了?鼻子怎麼越來越挺了?男性荷爾蒙怎麼越來越爆棚了?”
謝申被她逗得終於彎起嘴角低笑一聲。
江棠棠暗暗舒口氣,轉了正色,“你是不是和你爺爺吵架了?”
謝申抿了抿唇線,“剛才我和程陸的話你都聽到了?”
江棠棠點點頭,挪開些身子,讓他坐到床側。
謝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藏回被子裡,“在想什麼?”
“想你們都吵了些什麼。”她眼睫微掀,“其實這事情真的是個意外,他也不會想到……”
“那他今天去找你也是意外?就像你舅舅說的,爆炸是個意外,但我沒法客觀到覺得這件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江棠棠默了默,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以後我們的事,我不會再讓他插手。”他將自己一隻手伸進被窩,準確無誤捏住她的手,“等你出院,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沒關系,”江棠棠回握他的手,“反正我已經認定你了,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要像章魚一樣吸住你。”
謝宅佛堂裡,謝知行已經將自己關在裡頭整整兩個小時。
盛佩清沒追上兒子,又見老爺子這樣,擔心得全無睡意。
她在緊閉的佛堂大門外來回踱步,甫而又輕叩木門,“爸,棠棠真的沒事。我已經確認過了,她腿上有傷但是沒有大礙。您身體還好吧?要不要我去給您拿藥來?”
裡面依舊沒有動靜。
盛佩清急得團團轉。梁媽也沒睡,收拾完樓下,上來跟著她一起想辦法。
而佛堂裡面,謝知行面對著正中央的寶相莊嚴的佛像,默不吭聲站了許久。
蓮花底座裡的檀香盤緩緩燃著,一圈一圈逐漸變小,白煙縈繞出另人內心沉靜的香氣。
他目光虛投在貢品臺上,似是自言自語,“我謝知行一輩子行善積德,沒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上天卻讓我中年喪子,到老了連孫子都叛離。”
“老程,我對不住你啊。”他長籲一口氣,“你的外孫女,我非但沒有多加照看,反而讓她因我受此災禍。要是她真的……我不知道百年之後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