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任沒有回應他。
陳澄陪他繞著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晚自習的上課鈴響了，但兩人都像沒有聽見一般，沉默著繼續繞操場。
“陳澄，你以後要去京市念大學嗎？”
最後一道放學鈴聲響起，他們不得不向彼此道別，孫任突然問道。
陳澄點了點頭，“嗯，我想考美院，雖然不一定能考得上吧。”
“你肯定能考上的。”孫任左手握拳輕輕捶了下他的肩膀，“咱們以後京市見。”
陳澄輕笑了一聲，“好，京市見。”
孫任久久凝望著陳澄的背影，突然為自己還能擁有的友情感到慶幸，那失去意義的理想和未來，好像又重新點燃了一絲希望。
他和陳澄李鑫自中學認識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吃喝玩樂中度過，從未經歷過大風大浪。
在這場聲勢浩大的網際網路圍獵裡，他們的陪伴，彷彿末日災難裡的與世隔絕的孤島，連續陰霾的天空被撕開的一道藍天。
後來孫任時常會想，如果他能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如果他能預料到，這天會成為他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天……
他會把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都傾訴給好友聽，而不是學著大人裝深沉。
他要把摞在課桌上成山的課本通通從教學樓頂樓扔下，拿著椅子沖到校長辦公室把它砸個稀巴爛。
他掘地三尺也要把馮嘉玉找出來，再用盡最大的力氣朝他的臉揮出拳頭……
如果，他能預知到自己的夢想和努力會輕易付諸東流，他應該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抓緊一切時間為自己短暫的青春畫一個完整的句號。
而不是，如同往日一般回到家後，眼睜睜看著千裡迢迢回國的爸爸朝他扔出了一張退學申請。
申請單上，父母的簽名上面蓋滿了學校各個部門的紅印。
一張已經蓋棺定論的申請、一張根本不需要學生本人簽字同意的申請。
看到那紙申請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都不會憤怒了，他只覺得可笑荒唐。
不知道為什麼，白天瀏覽的帖子內容，從他的腦海裡蹦了出來。
“都是真的吧？”
孫任語氣平靜地問出了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呢？”
孫爸爸上下打量了眼他，無視他的提問，不容置喙地說道：“收拾收拾東西，過兩天你跟著我們回s國。”
面對至親之人對他開的玩笑，他真的笑不出來。
孫任面無表情拿起了那張紙，當著他們的面撕了個粉碎。
“我還要參加高考，我還要上大學，走不了。”
他爸爸冷哼一聲，語氣帶著一絲陰狠：“你惹出來的事兒都亂成一鍋粥了，你還做什麼考大學的夢呢？”
孫媽媽聞聲從樓上走了下來，表情侷促看著臉色鐵青的兒子，視線不住往地上的碎紙瞟。
“兒子，爸媽沒經過你同意給你辦了退學，是我們不對，但你別生氣。”
孫任緊緊閉上了眼睛，胸口憋著一口氣喘不上來。
人怎麼不能把自己活活憋死呢？
他不明白，他真的搞不明白。
眼前這兩人真的把自己當人嗎？
“兒子，你冷靜點聽我說，現在的環境對你傷害太大了，留在這個傷心之地已經沒有意義了，爸媽不想讓你再受到傷害，咱們回去好不好？不要留在這裡了。”
